頭微笑,“或者,現在才是夢。莊周與蝶,誰說得清呢?”
春風打在身上,殷未側頭看著自己法律意義上的丈夫——十年前的他——時間的雕刻,仿佛隻是給他留下傷病的痕跡,他與生俱來的天資並不受年歲製約。
他從來都是超群的。即使此刻,他也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智慧和堅定。
殷未能對這樣的人實施怎樣的手段,讓他走上自己安排的道路呢?除非甘願,任何囚籠都困不住他。
“是個美夢嗎?”殷未問。
“是的。”小沈琢點頭,“我夢見我瞎了——很合理,醫生說過,對大腦的過度使用會造成一係列神經性後遺症。但我的嗅覺變得很好——我必須有些長處,他們才會滿意。老師哥哥,你知道我聞到了什麼嗎?”
殷未抿著唇點頭,懷璧其罪的故事太傷感,但沈琢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他嗅覺很好,什麼都聞得到,他知道殷未跑了大半個城市去找他,出了一身的汗,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帶他回家;也知道,牛奶是殷未解酒安神的良藥,從那根冰棍開始,淡淡的香甜安撫了四季終年的浮躁……
這是殷未所知道的,或許他不知道的更多。
小沈琢說:“我對曆史很感興趣,有時候會覺得,曆史裏某個人物就是我自己,他的苦痛、他的熱愛,我都知道。我聞到同樣的奶香,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的枕頭上;在夜晚萬籟俱寂裏披散的發絲間……我不愛吃奶糖,但我希望有人能給我滿滿一大捧,隻給我一個人的偏愛。”
語言勾起畫麵。
殷未想到夜裏總喜歡熊抱得他喘不過氣的沈茁,想要自己身側一角安睡的沈灼。
皇帝灼說過,想要一生獨一。
但殷未不知道自己的來處,更不知道應該去向何方。
隻有係統的指引,告訴他不要眷戀給他心動的一切人和事。
殷未抬頭看天。
小沈琢問他:“老師哥哥,你在哭嗎?”
殷未:“沒有哦,我一哭就會下雨的,厲害吧——要是在古代,肯定能做個國師。”
“很厲害。”小沈琢點頭,“但如果我是皇帝,我不會讓你哭的。”
“那你會是個很好的皇帝。我的小陛下。”
烏雲在翻滾,雨快落下來了。
小沈琢目光投向正在燒烤架煙熏火燎中滿頭大汗的小殷未——如果雨來了,一切都泡湯了,但他不肯放棄。
“我不喜歡他叫我小叔。”小沈琢說。
“……我知道。”
“我記憶很好。周歲抓周的時候,我就見過殷未了。”
“是嗎?”這段情節於殷未而言也是完全陌生的,沈琢周歲,他也才三歲,能記得什麼?
“殷家和沈家來往很多。他坐在抓周的墊子上不肯走,我一手抓住一方玉璽一手抓住了他的手——或許,是他先抓住我的。我記得他的氣息,剛喝過牛奶,香香的。”
“我從來沒有玩伴,我不知道玩耍是怎樣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出來玩。明天,或許我就會被送到另一個國度,又失去一切,沒有人會陪著我。但在夢裏,他願意帶我去玩——結婚那天,我不敢去,隻能看著他離開。結婚應該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的,但我想,我應該再勇敢一點。”
小小的年齡說著過分傷感的話,在他的視角,殷未看到與設定中不一樣的過往:他和沈琢結婚當天,朋友準備了新潮的活動來慶祝,殷未很想參與,但沈琢恪守傳統,結果不歡而散。
或許,於沈琢而言,殷未從未拋棄過他,隻不過,他自己跟得慢了一點。
“但在夢裏,他還是對我很好。他信任我,跟我學一樣的專業,帶我去參加大學裏的曆史展覽——很枯燥無聊的活動,但他願意陪著我。真是很美好的夢啊。”小沈琢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