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殷未又忍不住去想,沈灼昨夜說過的的話——
“除了你,誰還能要我的命?”
“我隻要你。”
“明天,再帶你去見個故人。”
——沒錯,被沈灼圈在懷裏時,殷未還沒睡熟,聽見了他的低語。
哪還有故人?
殷未對楚國的全部記憶都在京城,在皇家。
經過奪嫡之戰,皇家子嗣也七零八落,殷未雖沒有親眼得見,但聽說廢太子於先帝靈前大肆殘害手足,反遭沈灼壓製,落得萬箭穿心的下場。至於依附太子的其他皇子,或被幽禁或是發配到偏遠封地。總之沈灼大獲全勝。
殷未正想著,全喜從背後給他披上披風,“大人今日還暈船嗎?”
殷未搖頭:“好多了。”
大概自己真不是享福的命,乘著畫舫會暈,吃著珍饈會吐,去扛兩筐土石,什麼毛病都好了。
“那就好。陛下說外頭風涼,請大人回艙裏。”全喜道。
“政務都談完了?”殷未攏緊披風,“剛才不是有人進去?”
此次出遊,大小遊船十餘座,除了全喜和護衛,主船上隻沈灼和殷未兩個,主艙更是隻安了兩人的睡榻。設了個屏風,沈灼日常就在外間辦公。
全喜:“沒呢。陛下請大人進去同聽,再看怎麼處置。”
殷未心頭一震。
從前沈灼是借全喜之口向他知會朝政,現在更是要他直接參與了。
傻小子,一點也不防備,萬一被謀朝篡位呢。
殷未忽然聯想到傳說故事中的妖妃,臥在昏君膝頭,一顆一顆把剝好的葡萄按進皇帝嘴裏,用濕漉漉的食指點中某個倒黴的大臣,“陛下,剜了他的心給臣妾入藥可好?”
……
殷未周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已經被全喜推進了船艙。
沈灼端坐書案後,麵前的“碩鼠”磕頭在地戰栗不已,連呼“罪該萬死”。
雖說以貌取人可能有失偏頗,但這一回殷未是看準了的。
踱到沈灼身邊,聽見他緩聲中威嚴盡顯:“你確實該死!朝廷撥給臨州水利專款五百萬白銀,三令五申要優待河工,包管吃住多發薪資。你又是如何做的?楚國之中,竟還有朕的禦令指揮不動之處,吳百成,你招的河工從何而來,你是如何對待其眾,克扣下的款項又去了何處!”
連著幾個厲聲質問,吳百成聽得心驚肉跳冷汗涔涔,哆嗦著一股腦全交代了:“臣不敢抗旨……是……臣、臣昏了頭,也是想為朝廷節省……所以調了囚犯來修繕河、河道,省下的銀子,臣一分都沒敢花啊,都在庫裏!”
“朕明日檢查府庫,最好真的如你所說,銀子都在庫裏。”沈灼朱筆落批,殷未瞧見宣紙上麵是個大大的“滾”字。
噗嗤——
隨著紅字一起飛向吳百成的還有殷未憋不住的一聲笑。
吳百成急忙拾起禦寶捧在手裏,抬起頭,綠豆眼偷偷快速掃視兩人,想起傳言裏,陛下唯國師是從,為討國師歡心什麼都做得出來。
現在國師笑了,大概自己的小命也能保住了。
“謝陛下、國師饒命!”吳百成對兩人叩頭如搗蒜,握著那張“滾”字,麻溜圓潤地滾了。
殷未看著那肥碩的背影,想起他剛才連自己也謝上,後知後覺問沈灼:“為什麼放了他?”
沈灼落筆寫了個“猜”字。
那哪猜得著。
殷未換個問題:“你怎麼知道吳百成克扣工程款?”
“再猜。”
矯情。
昨晚話那麼多,剛才還訓得貪官屁滾尿流,現在裝起啞巴了。
船艙裏沒有多的桌椅,殷未往書案上一坐,不給沈灼落筆的空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