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太久,便都坐下了。
鬱知年坐在楊恪身邊,憂心忡忡地掰著手,楊恪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他有些虛弱地看看楊恪。
晚上十點過五分,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醫生告知大家,手術很成功,不過由於楊忠贇年事已高,實際效果還需觀察。
圍著手術室的人又待了一會兒,慢慢便各自離開了。
徐秘書送走了最後一名高管,對楊恪道:“少爺,先讓司機送您回家吧。知年可能得住在這兒。”
離開醫院時,已經是十二點。從醫院通往家裏的路上,已經沒什麼車輛。
楊恪看窗外,寬闊的高架橋下,視野所及,都是光禿禿的黑色樹影,和路燈的光暈。他忽而想起了醫院建成的那天,大約在四年以前,楊忠贇帶他出席啟用儀式。
休息室隻有他們兩個人,楊忠贇對他說:“楊恪,外頭的那幾個,都巴不得我早點住進來。你呢?希望我早點走嗎?”
當時鬱知年還沒有來。
楊恪說:“我不希望。”
楊忠贇微微地笑了笑,看起來並不相信。但楊恪的確沒有說謊。
到了家門口,司機替楊恪打開車門,楊恪從車上下來,寒冷的風不斷地吹著。庭院裏的樹大多長青,不過也沒什麼生氣,被地燈和景觀燈照射著,焉巴巴地堆在一起。
暖氣從開著的門裏湧到楊恪周身,將他輕裹著,帶入這個並不像家的家裏。
他穿過走廊,獨自上樓,走向自己的房間的時候,突然生出一種十分怪誕的念頭,他想,如果現在從這裏離開,已經沒人可以攔住他。
他可以去找父親,留在新市,過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變慢了。
站在楊忠贇新拍到的巨幅油畫旁,怔愣間,楊恪的手機忽而震動了一下。
他收到來自鬱知年的信息。鬱知年問他有沒有到家。楊恪說到了,鬱知年發來一張照片,說是徐秘書安排給他陪床住的隔間,照片上是一張一米多寬的小床,離楊忠贇的病床不遠。
楊恪皺起了眉頭,問他:“沒有護工嗎?”
“也有,”鬱知年告訴他,“但要我住得最近。”
楊恪剛讀完,鬱知年突然給他打來電話,楊恪接了。
“爺爺要觀察,還沒來這間病房,護工也不在,”鬱知年無助地說,“隻有我在,我有點害怕。”然後問他:“你明天會來吧?”
楊恪覺得有時候時間是會靜止的,片刻的體感變得悠長。幾秒或者十幾秒鍾內,站在一片寂靜的昏暗走廊中,楊恪仰頭看著油畫上的河流,腦海中浮現過許多畫麵。
浮現他設想過的自由,沒有楊忠贇幹涉的一切場景,他或許能夠獲得的、與現在毫無關聯的更廉價但真實的快樂。
而獨自待在醫院,準備看護楊忠贇的鬱知年在聽筒那裏頭縹緲而遙遠地呼吸著,像連接楊恪與此刻的若隱若現的鑰匙。
“楊恪,”鬱知年輕聲問他,“你來嗎?”
十八歲時的楊恪最後對說鬱知年了“會來”。
第二天下午,楊恪到醫院時,楊忠贇已經出了觀察室。秘書根據醫生的指令,將其餘來探視的人擋在了門外。
楊恪走進去,鬱知年坐在病床邊,楊忠贇戴著氧氣麵罩,奄奄一息地昏睡著。
他雙手搭在被子上,手背滿是褶皺,右手正在掛吊水。有兩名護工在不遠處看守。
鬱知年看起來沒睡好,眼圈青著,對楊恪說:“你來了。”
楊恪“嗯”了一聲,當時想,離開不必急在此時,他想要的自由都會有。
楊忠贇在醫院住了一個月,鬱知年便也陪護了一個月。楊忠贇術後恢複得還不錯,鬱知年卻瘦了不少,精神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