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晃。
鬱知年背對著他,左顧右盼,不知在找什麼,聽見響動,回過頭來。
“在幹什麼?”楊恪問他。
房裏沒有開燈,昏暗得像畫質不好的舊電視畫麵,鬱知年露在衣服外的腿和其餘皮膚,則像畫麵中的白色噪點。
他看楊恪的眼神有些迷茫,說“沒什麼”,“我的燒好像退了”。
楊恪靠近他少許,他或許聞到煙味,鼻子很輕地皺了皺,問楊恪:“你去抽煙了嗎?”
“嗯。”
看鬱知年像欲言又止,楊恪問他:“不能抽嗎?”
鬱知年搖了搖頭,說“不是”。
他看上去姿態很鬆散,像還沒有睡醒,不再那麼有明顯的戒心,也暫時沒說什麼抗拒的話,隻是很乖巧地站在楊恪麵前,讓楊恪一伸手就能夠到。
他離開赫市半年,回家一周,但是不知為什麼,楊恪覺得自己已經兩年沒有和他見麵。
“如果你不喜歡,”楊恪對他說,“我可以不抽。”
鬱知年沒說話。
楊恪抬起手,碰了碰鬱知年的手背,覺得有些冰,問他:“不冷嗎?”
他握住鬱知年的手心,指腹碰到了帶著體溫的婚戒,下一秒鍾,鬱知年把手抽走了,說:“我去穿件衣服。”
他們去酒店的餐廳吃了晚飯。
鬱知年的燒退了,拿出了電腦,坐在起居室的書桌旁敲敲打打。
楊恪方才喝了幾口佐餐酒,在沙發上看著新聞,或許是開車太久,也可能酒精上頭,他閉著眼小憩了片刻。
他夢見三年前平安夜的前半段。
那天他們原本單獨在家度過。
廚師做了聖誕晚餐,楊恪被鬱知年逼著喝了幾口酒,兩人坐在聖誕樹下,楊恪教鬱知年打橋牌。
鬱知年怎麼教都教不會,躺在地板上裝自己累了。
楊恪說他笨,他也不起來,兩人胡鬧到了九點多鍾,楊忠贇的秘書突然打來電話,在那頭緊張地說楊忠贇再一次突發心梗,醫生說情況危急,請他們立刻去醫院。
那天的雪很大,楊恪不能開車,鬱知年也開不好,他們便好不容易打到了一台車,去了城際鐵路的火車站。
平安夜裏,車站人很少,鬱知年買了票,他們上車。
坐在車廂裏,兩人沒怎麼說話,鬱知年看起來很憂愁,車窗外的雪在黑夜裏不斷飄落,楊恪心中也不免有些擔憂。
楊忠贇在他的生命中占有太久、太大的部分。他也很難想象他或許會在今晚逝去。
城際火車一小時便到站。
抵達時由於路況差,楊忠贇的司機還沒趕到車站的門口。
楊恪和鬱知年走出去,站在廊下,冷風混著雪,吹在他們身上,鬱知年瑟縮著,靠在楊恪身邊。
楊恪低頭看鬱知年,鬱知年的睫毛上都是雪,對楊恪說“好冷”。楊恪碰了碰鬱知年的臉,伸手把鬱知年拉到自己的懷裏。
那天楊恪自己也很冷,鬱知年全心全意地靠在楊恪身上。他問楊恪說:“如果爺爺真的沒有了怎麼辦。”
“我不知道。”楊恪告訴他。
鬱知年臉藏在毛絨的帽子裏,仰臉看著楊恪,他看起來急需楊恪的安慰,很是著急,像怕被人丟下,眼睛睜得很大。
楊恪便吻了鬱知年,在並不合時宜的時刻,好像接吻可以撫慰對方,也撫慰自己。
鬱知年的嘴唇冰極了,楊恪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整條街隻有他們兩個人,仿佛在預示,他們各自的世界也即將隻剩對方。
半夢半醒間,楊恪忽然覺得身旁有人,警覺地睜開眼,發現鬱知年正在離他很近的地方,俯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