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音樂是他的生命,甚至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桌上的粥已經放涼了,紀錦沒吃幾口,沈擎宇也沒怎麼動。

沈擎宇沒有勸紀錦想開點。能想得開的人也不會缺旁人的一兩句勸慰。人們對別人的痛苦缺乏想象力,唯一能做的就隻有理解。

沈擎宇端上兩碗冷掉的粥進廚房,從鍋裏換了兩碗熱的出來。再回到桌邊的時候,他已經整理好心情了。

他又問紀錦:“那不吃藥的話,會影響你的生活和工作嗎?”

“當然會,我今天不是就曠工了嗎?”紀錦自嘲地低下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不過也沒有那麼糟糕,絕大多數時間都還好,隻是每個月會有幾天比較難熬。”

紀錦舀了一勺粥送進嘴裏,慢慢地喝,喝完又慢慢地繼續說:“躁鬱症有句話,叫作‘躁期一時爽,鬱期火葬場’。輕躁狂的時候我會感覺非常好,思維活躍,精力旺盛,幾天不睡覺都不覺得累,還會以為自己已經痊愈了。等抑鬱期到的時候才會覺得特別疲憊,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嚴重的時候連床都下不了。”

沈擎宇默默看著紀錦。說實話,如果不是很了解紀錦,看他現在的狀態和平時的狀態,好像差距也沒有特別大,至少不會到判若兩人的程度。但他感覺得出紀錦現在應該處在低落的抑鬱期。最明顯的區別是紀錦平時的語速更快,語氣情感更充沛。今天說著說著會停下來想一想才能繼續往下說。

“這個病發作是有周期的。我的躁期比較長,一周裏可能五六天,鬱期短一點,一般持續兩天左右會好轉。平均七八天循環一次。”紀錦說,“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吧,我的情況不算很嚴重,還能繼續工作。不過我從來不接時間太遠的工作安排,因為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會是什麼狀態。”

沈擎宇恍然。難怪他看紀錦的行程表隻排了本月的工作內容,下個月隻有零星幾項,還都是強度不大的工作。

紀錦很怕沈擎宇覺得他是個瘋子,又說:“絕大多數時間我都能控製自己,隻是有時候……”隻是有時候受到強烈刺激,他才會失控。

然而明星是個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工作,外界的刺激真的很難杜絕。畢竟誰也不能製止傻逼在路上跑。

沈擎宇有點想勸紀錦不要這麼拚命工作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他不知道該用什麼立場去勸。而且他看得出來,在紀錦情緒高漲的時候,他其實是非常投入並且享受自己的工作的。

喝完粥以後,沈擎宇問紀錦:“你今天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紀錦說:“我還是很累,想繼續睡覺。”

沈擎宇讚同:“睡吧,你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紀錦問他:“那你呢?”

“我的行李還在昨天的酒店,我想去拿一下……等你睡了我再走。”

“你直接讓表姐派人給你送過來就行了。”

沈擎宇習慣性地不願意麻煩別人,但想想現在都已經中午了,那邊可能早就辦好退房手續了。於是他答應:“好的。”

紀錦確實準備睡了。今天如果不是沈擎宇在這裏,他壓根就不會起床,也不會吃任何東西。等到進屋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有種不真實感。

以往抑鬱期到來的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躲起來睡覺。睡覺是最好的熬過這段時期的方式,睡著了就不會胡思亂想,即使有不好的念頭因為太疲憊也沒力氣去實踐。更重要的是睡覺可以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抑鬱期的時候他都是盡量減少跟人接觸的。因為任何人都可能是一顆刺激他的定時炸彈。他從來不跟別人說自己的病,也是同樣的原因。他害怕別人假惺惺的憐憫,他更憎惡那些居高臨下的安慰和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