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懸崖上的一塊岩石,身上最外層的棱角已在風吹日曬中被慢慢磨平了,他不再尖銳,卻崢嶸剛硬。

就連宋鶴卿都時常望著這個青年人出神,感慨似在他身上看到了昔日好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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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在守城時便是一直強撐,處理完戰死將士們的撫恤銀兩問題,終究是病倒了。

楚承稷正帶人一路圍剿北戎殘軍,北戎殘軍退守至涼州府,但因不擅打中原的大型城池防守戰,沒多久涼州府也被楚軍攻破。

聽聞秦箏病了,餘下的北戎殘軍又早已沒了戰意,收複河西走廊剩下的三郡指日可待,楚承稷便把追繳北戎人的事交給了謝馳和安元青,自己折返紫荊關。

秦箏許是戰後心理創傷,她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穩,整個人終日昏沉著。

楚承稷給秦箏找了城內最好的大夫看診,大夫開了安神的方子,又說讓秦箏要多散散心。

楚承稷知道北戎人攻城那些時日,整個紫荊關有如人間地獄,秦箏定然是受驚了,卻又迫於形勢不得不強行打起精神扛下那些壓力,現在約莫就是整個人鬆懈下來後的反噬。

別說秦箏,就連一同守紫荊關的好幾個文臣,也是病得沒個人樣,據聞是當日在城樓上看到北戎人烹人肉後,現在再看到肉食都嘔吐不止。

他注意到秦箏用飯也隻吃清淡的食物,一想到她獨自苦苦支撐度過的那些時日,心口便有些發緊。

嚴冬臘月的,素菜隻有那幾樣,吃多了也沒甚胃口。

楚承稷吩咐底下人尋了幾個素齋做得好的廚子到府上,將素食也做出許多花樣來,秦箏用飯時總算能多吃幾口了。

紫荊關和整個鹿門都是一片戰後的慘淡,不宜養病,那些個病倒的文臣,留在這邊也做不了什麼事,楚承稷已打算把他們先送回江淮。

這日用飯時,他給秦箏夾了一箸菜:“我已命人將秦夫人從吳郡接回了青州,你先和那些抱恙的大臣一起回青州,我回頭把汴京的一切打點好了,再來青州接你。”

秦箏精神氣不好,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像是一株剛經曆過驟雨零落了花瓣的白曇,她道:“你還要處理紫荊關諸多事務,怎麼從北戎人手裏奪回河西四郡,你和連欽侯那邊也還得商量,等你把這邊的事都處理妥當了再回汴京,怕是得等到明年,我和那些抱恙的大臣與其回青州,不如先去汴京打點這一切。”

汴京歸順了陳國的那批舊臣,是用是辭還得跟大臣們共議。

除此之外,把他們的勢力滲入到這片王都裏,諸多大小事宜需要對接,用人方麵也得再三斟酌考量,不是件容易事。

楚承稷讓她回青州,就是想讓她安心養病,不再操勞這些。

聽她這麼說,便抬了抬眼皮:“你安心養病。”

“我這邊抽不出空閑,底下就找不出個可以去暫且接管汴京的人了?那我養這幫人幹什麼吃的?”

秦箏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算是默許了楚承稷的安排。

她細嚼慢咽吃著飯菜,楚承稷兩碗飯都用完了,她那半碗飯還沒見底。

見她還在繼續吃,楚承稷倒也沒落箸,偶爾再夾一兩箸菜,陪她慢慢吃著。

一開始秦箏還沒發現,直到楚承稷又給她夾了一箸菜,她打算給楚承稷回夾時,發現他碗已經空了,不由問:“你要不要再添些飯?”

楚承稷搖頭,說了句“不必”。

秦箏這才反應過來,他隻是在陪自己而已。

雖然已是老夫老妻,可他這種不動聲色的關懷,還是讓秦箏心口微微一暖。

她垂首加快速度用飯,楚承稷看她捧著個碗,大半張臉都快埋進去了,隻覺她整個人實在是瘦削得厲害,眉峰不自覺擰緊,給她又添了一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