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媳”,秦家幾經沉浮,秦夫人倒是不想再讓女兒嫁什麼公侯王卿了,去那些高門大府媳婦熬成婆,不如從翰林院挑個年輕上進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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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但凡有來府上說親的,秦笙隻想著尋由頭推拒,經秦夫人談話後,心下倒是頭一回迷茫起來。
謝桓待她是極好的,謝夫人也很喜歡她。在雷州時,謝夫人那兒有什麼時興的料子或是從南邊送去的吃食,都會給她也送一份過來。
但秦笙不知,謝夫人這般待她,究竟是純粹喜歡她,還是看在阿姊的份上。
而且僅因為念著一個人的好,就不顧母親兄姊遠走他鄉,讓她們為自己擔憂,秦笙覺得自己不孝。
夜裏她捧出上元節謝桓給她做的那盞兔子燈看了很久,最後收進了床底積灰的木箱裏
她想她大抵是喜歡謝桓的,不過那份喜歡還不足以讓她拿餘生和背井離鄉去做賭。
入睡時秦笙輾轉難眠,想起離開北庭的那天,清淚沾濕了枕巾。
那日朔風不絕,天陰陰的,下著雨夾雪。
家丁們進進出出,忙著搬運她和裴聞雁的東西。
她和裴聞雁撐著傘走下台階要登馬車時,身後傳來一聲淺喚:“秦姑娘。”
她轉頭一看,疾步走來的人是謝桓。
裴聞雁看出謝桓有話要同她說,將傘遞給她,率先上了馬車。
秦笙往回走了幾步,在距謝桓三步遠的地方站定,略微有些局促回了句:“大公子。”
抓著傘柄的手,卻不自覺有些用力。
她其實也不知如何同眼前人道別。
謝家是鎮守邊關的重臣,他將來肯定也是要留在北庭輔佐謝馳的,但她的家在汴京,她得回去。
謝桓沒撐傘,靛藍色的袍子叫冷雨和雪粒子擦出一道道濕痕,卻並不顯狼狽,他抬手拂落衣襟上的雪粒子,俊雅的麵孔上帶著和煦的笑:“北庭就是這般,一年裏有大半年都是雨雪天。”
秦笙內斂點了點頭,見他衣襟都快被細雨和雪粒子沾濕了,手上的油紙傘往他那邊傾了傾,這傘很大,能遮下兩個人。
謝桓卻一把攥住了傘柄,讓秦笙手沒法再將油紙傘傾向他。
他那隻常年執筆的手白皙俊瘦,手背青筋清晰可見,握在傘柄的上方,離秦笙的手還有還有一段距離,可這突來的舉動,還是讓她心跳驟然加快。
謝桓束起來的發間也沾了水汽和雪沫,他望著秦笙的神色極為認真:“秦姑娘覺得北庭的雪好看,還是南都的雪好看?”
秦笙沒法回答他,攥著傘柄的手捏得死緊。
他似從她的沉默裏知道了答案,臉上依然掛著和煦的笑意,鬆了扼住傘柄的手道:“大抵還是南都的雪更好看些,希望有朝一日能和秦姑娘一道看看南都的雪,願秦姑娘此去一路順風。”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她心亂至今。
可除了這句話,他分明什麼也沒許諾與她了。
那些以謝夫人的名義送來府上的物件,更多的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曖昧。
這夜秦笙著了涼,小病了一場,此後謝家那邊再送東西來時,她全都婉拒了。
她舍不得兄姊母親,與其繼續這般藕斷絲連著等一個不明確的答案,不如趁早擺明態度,對誰都好。
秦笙把從北庭帶回來的一切物件都收起來了,但心底卻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正好戰亂已結束,朝廷已不需要養這麼多兵了,要裁剪部分兵馬,這些將士會發放糧食路費歸鄉。
娘子軍也要遣返部分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