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橫抱起的姿勢,謝馳稍一低頭,他的氣息就變得清晰可聞。

裴聞雁隻覺一顆心都快從胸腔裏跳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一向清心寡欲、滿腦子隻有戰馬和兵器的謝馳,在北庭誤撿到她的香囊,聞過那莫名熟悉的味道後,老是做一些綺夢。

夢裏讓他想性命都交付在床榻之間的人,是她。

此刻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懷裏,謝馳隻覺自己抱的是塊燙手山芋,喉間一下子發幹,沒等到裴聞雁回話,就放下她主動退開了。

後來送裴聞雁歸家,一路上也格外守禮,甚至主動當起了馬夫。

*

因為夢境的事,裴聞雁不敢將自己和謝馳的事和盤托出,同秦笙和林昭說起時,隻三言兩語見他討要絡子的事揭過。

秦笙看著是個糊塗蟲,卻是最不好糊弄的一個,她兩手托腮盯著裴聞雁:“為什麼小公爺要找你討要絡子?”

“小公爺行事離經叛道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興許就是看上那絡子的花樣,又覺著我沒守諾吧。”裴聞雁很快轉移話題:“阿昭,我怎麼覺著,岑大人待你似乎不一般啊?”

岑道溪親自去戲園抓賊,秦笙都覺著離譜,被裴聞雁這麼一問,她小腦袋也跟著狂點,一雙圓而黑的眼滴溜溜瞅著林昭。

林昭把蓋在臉上的兵書取下來隨意往案上一扔,生無可戀道:“一個嚷著要報恩的迂腐文人,沒什麼不一般的。”

秦笙和裴聞雁齊齊豎起耳朵:“報恩?報什麼恩?”

林昭揉了揉眉心,“陛下帶大軍趕回紫荊關時,兄長已去大漠探過路,便帶著義父的軍隊深入大漠攻打北戎牙帳,我押送糧草隨後。不巧碰上一隊北戎騎兵突襲,又逢沙塵暴,岑大人作為軍師,是整個軍隊的腦子,情急之下我便帶著岑大人一起逃了。”

林昭說得簡單,當時的情況卻比她描述的危險緊急得多。

沙塵暴一起,糧草都顧不上了,北戎人還逮著間隙衝他們放冷箭。

林昭知道絕不能讓岑道溪死在大漠裏,拚上性命也要帶岑道溪一起逃。

她肩頭中了箭鏃,血流不止,和追上來的北戎騎兵拚殺時卻半點不露怯,長發披散著,糊滿鮮血的一張臉上,有著一雙不遜野獸凶光的眼。

直到最後一個北戎騎兵倒下,林昭才近乎虛脫地拄著劍半跪到了地上。

先前是她帶著岑道溪逃,現在輪到岑道溪帶著她找路了。

她們在沙塵暴裏和運糧的軍隊徹底走散了。

岑道溪把北戎騎兵馬背上的幹糧和水全搜羅了過來,又幫著她簡要包紮傷口。

林昭身上的傷疤很多,最刺目的那道就是喀丹砍的,從她左肩一直延伸至半個胸膛。

哪怕傷口脫痂了,還是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除此之外,類似的箭孔和刀斧傷也不計其數。

岑道溪一個男子,在看到她身上那些傷時,都沉默良久。

她能和無數虎將一樣挺直胸膛站在中軍帳前,大抵也隻有她身上那道道傷疤知道她這一路是怎麼熬過來的。

岑道溪給她包紮箭傷時,手上的動作也放得極輕。

林昭似有所察覺,滿不在乎笑笑:“這點傷算不得什麼,軍師不必顧忌。”

為了包紮傷口,林昭半個肩背都露了出來,胸`前用素絹纏得嚴嚴實實,勒得她整個身形更顯單薄。

暮色一重重暗下來,岑道溪對那個滿背傷痕的姑娘說:“我娶你。”

林昭穿衣的動作一愣,隨即笑道:“軍師,在軍中可不講究身子叫誰看了就得嫁誰。若是顧忌這個,我這滿身的傷,早死過十回八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