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匣子,匣子裏鋪著上好的紅綢,裏邊是一支毫筆。

趙大夫指著毫筆,醉醺醺同席間眾人炫耀:“這筆就是當初陛下親手所製的,世間僅此一支!”

眾人紛紛起身,伸長了脖子去看,嘖嘖讚歎不已。

林昭搖頭失笑。

盧嬸子逮著空隙拉林昭到一旁說話,抹著淚問:“皇後娘娘還好嗎?當初寨主帶她們回寨子裏,我就知道那一定是貴人。”

林昭說:“皇後娘娘過得很好,聽說我要回青州,還讓我帶了幾馬車東西給大家。”

盧嬸子一邊抹淚一邊道:“我天天拜菩薩,盼著陛下和皇後娘娘早日生個大胖皇子。”

林昭笑道:“皇後娘娘的身體有太醫院的醫官們精心護理,嬸子你就別操心了。”

她問起王秀的事:“王秀如今在衙門做事?”

盧嬸子點頭,又歎了口氣:“那丫頭也是個苦命的,離開寨子後遇上戰亂,王婆子死了,她一個女子孤苦無依,後來入了娘子軍,聽說還上過青州城樓殺敵,她臉上的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不打仗了,青州這邊的娘子軍也遣散了不少,她因為殺過兩個北戎人有功,去衙門裏做事了。早些年我說她不像是王姐姐帶大的孩子,如今瞧著又像了。”

林昭雖是娘子軍主帥,可手底下娘子軍最多時有數萬人,她不可能接觸到麾下每一個人。因此對王秀參軍一事,毫不知情。

她聽盧嬸子說著這些,回想起自己方才見到的王秀的模樣,心口一下子湧入一股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隻是突然覺得,她和阿箏姐姐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並且還應該繼續在這條道上走下去。

至少要讓女子的功績,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讓女子在這個時代有更多出路,讓後世人再也不拿女子孱弱當看不起女子的藉口。

去洞房見新人時,林昭將林堯的話轉述與了楊毅和何雲菁。

楊毅自是許諾不會辜負何雲菁,何雲菁卻是紅著眼對林昭道:“阿昭,謝謝你,也謝謝林大哥,當年……是我不懂事……”

林昭笑道:“新婚大喜的,莫哭,都過去了,我一直拿你但阿姊看的。”

何雲菁這才重新笑開:“有林大哥那樣的兄長,阿昭這樣的姊妹,是我的福氣。”

林昭說:“好好過,等你們孩子出生,我要第一個送長命鎖來。”

何雲菁和楊毅對視一眼,羞紅了臉,低聲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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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州回去,看到故人都好,林昭心中安寧之餘,又有幾分悵然若失。

她猜到或許是秦箏找岑道溪問過話的緣故,岑道溪好些日子都沒來找過她了。

岑道溪之前一直想和她談談,才縷縷堵她,但那時候林昭心裏亂,自己也不知自己想要什麼,才一直躲著他,不敢相見。

此番青州之行後,林昭覺得可以給岑道溪一個答案了。

她頭一回主動邀約岑道溪去茶樓。

岑道溪自是應約的,隻不過在看到林昭客客氣氣喚他“岑大人”時,大概也知道她的決定了。

林昭說:“我是山賊窩裏長大的,蠻性未受過多少教養,不曾讀書,隻勉強識得幾個字,岑大人學富五車,乃大楚棟梁……”

岑道溪把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嘴角噙著薄笑:“林小將軍特意約岑某出來,就是為了同岑某說這些?”

林昭稍作沉默,隨即起身對著岑道溪一揖:“多謝岑大人愛重,但昭實在是受之有愧。北戎都護府已建成,昭想請旨前往北戎,此去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大人另聘佳婦,昭一定誠心祝賀……”

“你想做什麼,去做便是。”岑道溪沒動怒,但目光裏分明透著絲絲涼氣:“岑某的心意雖不貴重,林小將軍不想要大可不要,倒也無需說些遞與他人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