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禮節周到地說了句“告辭”。

林昭坐在雅間裏,望著他那杯還冒著熱氣的清茶出神。

她想,她大抵是把人傷到了,不過感情的事,還是盡早說開了好。

林昭看著茶樓外泛起淡黃的樹梢,這才驚覺竟已經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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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請旨的摺子遞上去後,朝堂上自然也是吵了一番後,她這有史以來第一個封疆女使才被準了下來。

原本楚承稷是希望林堯去,等林堯在北戎呆上五年回來,不管是資曆還是磨礪,都會更上一層樓。

但林堯得知林昭也遞了摺子後,同林昭徹談了一夜,在二天燒掉了原本自己請命去北戎的摺子。

他說:“我這不是讓你,是知道你去北戎,會比我做得更好。”

林昭覺得眼眶發熱:“哥。”

林堯說:“你不是豹子了,是鷹,去看看更廣袤的天地也好。”

林堯這一關過了,卻還有滿朝文武。

林昭作為北戎封疆都護使的待定人選之一,她和林堯都得回避最終人選的決議。

一切塵埃落定後,林昭進宮去向秦箏辭行時,才從秦箏口中得知,舌戰群儒讓她成為北戎封疆使的,是岑道溪。

林昭在秦箏跟前,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秦箏說:“別哭,岑大人懂你的誌向,也願意幫你完成你的誌向。阿昭,這麼多人在後邊支撐著你,你替大楚所有女兒去邁出這一步。”

喀丹曾那般羞辱林昭,北戎落敗後,最後成為北戎封疆使的去統治那片土地的,卻是曾被他羞辱過的大楚女子。

這足以被史官編寫成傳記,為後世人所傳頌。

大楚的女子,也會永遠以她為榮,在男子跟前驕傲地抬起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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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北戎的前一天,林昭騎馬路過岑府,隔著街口在岑府門前駐足了片刻。

她離去後,門房將她在門口徘徊的事告訴了岑道溪。

岑道溪捧著手中書卷頭也沒抬,隻說了句:“退下吧。”

書房的門被掩上,岑道溪往椅背上淺淺一靠,看著窗外南歸的大雁,一言不發。

那隻雪夜裏蜷縮在他懷中傷痕累累的小貓,要藏下自己滿身的傷,去更廣袤的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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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離京這天,秦箏親自去城門口為她踐行。

林堯也在,他騎馬送林昭走出十幾裏地都還沒折返的意思,林昭催了他好幾次,他才勒住馬韁,在矮坡上目送林昭的軍隊走遠。

林昭在馬背上將身板挺得筆直,一直沒讓自己回頭。

繞過一個山彎時,陡然發現前麵路口還有一輛馬車。

有人負手立在馬車跟前,身姿筆挺如一棵蒼鬆。

喜鵲騎馬落後林昭半步,看清馬車前的人,半是驚喜半是忐忑:“將軍,是岑大人。”

林昭在馬背上同岑道溪四目相接,一直到大軍走過那岔道口,二人都沒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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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光陰過得很快,也過得很慢,北戎和大楚通商,貿易往來頻繁,林昭還在秦箏的出謀劃策下,在草原上蓋起了書院,會中原話、也識得中原字的北戎人越來越多。

北戎人通過宜地耕種,用牛羊和大楚換取穀物布匹,再不用在嚴冬臘月忍受饑寒,沒了生存上的威脅,日子甚至越過越好,自然也很難提起戰意,慢慢接受了大楚都護府的存在。

林昭一直沒中斷過跟大楚的來信,她去北戎的第二年,秦笙和謝桓如期成婚,她托人帶了厚禮回去。年底林堯娶了陸家嫡女陸錦顏,秦箏那邊也傳來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