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的朋友?那他知道你這病不?”
“知道,還前後為我奔走,頭發都白了好多,人也憔悴了,你說我這是不是挺對不起他的?”柴扉舀了一勺無味的白粥,“所以我就……就偷偷跑出來了,沒告訴他。”
“啊?”
“嬸,你說,我都要死了,我還留他麵前,讓他抱著希望;那要是最後希望落空,他該多傷心啊……”柴扉低頭看著白粥,說得雲淡風輕。
“小夥子亂說什麼呢,什麼就你要死了?!”村婦連著呸呸呸了幾下,似要把晦氣呸走一般。
柴扉卻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了。
他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
他的病情在惡化了。
在他還沒跟穆淮章說再見以前,他就感覺到了。
他開始流鼻血,開始昏沉的時間比之前多,開始日夜顛倒,所以當時他希望穆淮章可以早點回來,可以陪自己過年,誰脆弱的時候,不希望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呢;誰在生命的最後,不想日日抓緊和那個人的每分每秒呢……
哪怕成為強弩之末的絕響,柴扉當時也想掙紮著用自己的方式,告訴穆淮章——我愛你,愛意早就深入骨髓。
但,當他從林木那裏看到穆淮章,看到穆淮章疲憊的樣子,看到穆淮章憔悴到坐那兒都能睡著的狀態,他知道——不能了。
他的生命延續,是以消耗穆淮章的生命和精力為代價的話,他情願不要了。
穆淮章沒遇見他之前,是那麼的意氣風發,是那麼的風頭正盛;現在卻要為了他東奔西走,為了他遠赴大洋彼岸,為了他鞍前馬後,精疲力竭。
柴扉自問自己不值得穆淮章這樣,哪怕柴扉自己能回應穆淮章再多的愛意,能在自己病入膏肓的時候,強打起精神拉著穆淮章感受自己滿腔的愛意,哪怕柴扉能天天貼著穆淮章的耳根子告訴他:“我愛你穆先生,特別愛,愛到骨子裏了,愛到哪怕是下一秒就要死,我也想陪著你,跟你說最浪漫的情話”……
哪怕柴扉自己能做到這些,他都覺得他所回應的這些虛無縹緲的愛意比不過穆淮章這些日夜為他做的萬分之一。
他的愛意在穆淮章麵前,反而成了一文不值的一句句情話而已。
所以要穆淮章這麼辛苦下去,倒不如讓柴扉提前來結束。
誰不想當一段愛情裏的聖母呢?
“啊呀!我的風箏!”樓下傳來一陣吵鬧聲,柴扉跟著村婦一起看向了樓下。
原來是有風箏被風吹來掛到院子裏那株老樹上了。
柴扉剛說要給想想辦法,讓村婦去拿過什麼杆子鉤鉤,就看到那幾個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地翻上院牆,說時遲那時快,直接抱到了粗壯的樹幹上,順勢往上一蹬腿……
“一看就是慣犯。”柴扉笑了笑,他推開了窗戶,衝人小孩嚇唬道,“嘿,幹嘛呢?怎麼不敲門走正門啊?!”
小孩似乎真被他一出聲給刺激到了,腳下打了個滑,柴扉趕緊皺起眉頭,叮囑道。
“慢點慢點,小心點!”
爬樹的小孩兒本來就挺機靈的,聽到柴扉的話裏沒有惡意了,順勢往上把風箏夠了下來,跳下樹,還不忘看柴扉一眼。
“你就是住在這個院子裏的人?”
“嗯。怎麼了?”柴扉順嘴問了句。
“沒有,”那個小孩把柴扉上下打量了一遍,大概是柴扉麵容蒼白,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相處的,但又不太像壞人,以至於他疏離又客氣地解釋了句:“這戶人家經常沒人,所以我弟弟的風箏掛上了,就都翻牆來拿的。我下次,會敲門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