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米萊可以說“原諒”二字,卻永遠無法說“沒關係”,事實上那件事“關係”著自己一輩子,無時不刻,一點一點地侵蝕她的靈魂。
辦完母親的葬禮,米萊無法再在那滿是悲傷氣息的家中呆上片刻,怕下一秒就會窒息。異國他鄉,沒有終點地走在不知名的路上,米萊已經再沒力氣掉一滴眼淚。這個時刻也就隻有機械性的動作才能讓她覺得,她,還活著。
回想母親臨終前,緊抓著她的手,“對不起,都是媽媽沒照顧好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最終還是鬆開了,溫度一點一點的流失,像是在跟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太難過,難過到沒法對媽媽說“沒關係”,所以,“對不起,媽媽”,米萊在心裏輕聲說。
“砰~”,一輛失控的銀色轎車衝至人行道,倒地的米萊自嘲地在心中說了聲,“流年不利”。疼痛到極致反而不是那麼難忍受,這時候自己還能聽到周圍人群不斷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很是精彩。
刺鼻的血腥味在米萊周邊彌漫,她能感覺到,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失。眼前晃過兒時無數的場景,“如果回到六歲,如果我不生病,如果我很健康......”腦海裏重複不斷的“如果”,就像詛咒一般。失去意識前,模糊中好像聽見救護車的聲音,米萊不由感慨“果然國外的救護車馬力夠足,不到十分鍾就到,夠快,隻是...還是不如我‘死得快’”。
這世界有那麼多的“如果”嗎?
可是...可是...可是....“如果”實現了,米萊二十四年沒有過的人品大爆發。
這......太詭異了,重~生~,米萊一次都沒想過的事情竟然在她身上發生了。還重生在她“心心念念”的“六歲”。
她之所以能肯定是在六歲,是因為迷糊間被記憶中年輕的媽媽搖醒,睡眼朦朧間發現手中多了塊饅頭,還在愣神中的她,迷糊間聽見媽媽熟悉的聲音。
“小米,奶奶病重,媽媽現在要趕去省醫院陪床幾天,小米這幾天要乖乖聽爺爺的話,不準調皮,早餐媽媽沒時間給你做了,餓了你先吃饅頭。”媽媽一邊說一邊手腳利索著打包著簡單換洗衣物。
“奶奶病重”、“陪床幾天”這些字眼足夠米萊肯定那是在她六歲的時候。之所以能記得這麼牢,是因為這一年發生了米萊媽媽直至臨終都沒法忘懷的事,也是她最痛的事。可是,現在再也不會......因為...“如果”...成真了。
“媽~”,米萊看著熟悉的媽媽嗚咽地叫出聲來,她以為,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再叫聲“媽媽”了。
站在床上,米萊緊緊抱著媽媽哭出聲來,可是除了叫聲“媽”,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抱著這最最愛她的媽媽,“失而複得”的媽媽,米萊覺得再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時刻。
“怎麼呢?這麼大了還這麼粘媽媽,媽過幾天就會回來了,小米是姐姐要乖乖的,媽先把弟弟抱到小米外婆家照顧幾天,你跟著爺爺要聽話啊。”說著左手拿起行李包右手輕輕地抱起還在熟睡中的米萊的弟弟,此時還是三歲的一個娃。
“嗯,媽,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記得要吃暈車藥。”米萊破涕為笑甜甜地回道。米萊記得米媽一直都有暈車的毛病,還是很嚴重的那種。
“哦,對了,你不說我差點又忘了暈車藥了。”米媽急急忙忙地開始找暈車藥,“在哪呢?我明明記得放這裏了。”
“媽~,你又忘了,在桌子上麵白色盒子裏。”米萊扶額,米媽果然一如既往的毛毛躁躁,健忘的毛病總改不了,即便她如今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媽媽。米萊記得米爸擔心家裏孩子太小會誤食藥物,所以家裏的裝藥的盒子一直被他放到桌子上方的櫃子裏,直到米萊初中畢業全家搬到新房子這一習慣還是沒改,主要怕來走親戚的親戚家小孩誤食。
“好了,媽媽得趕緊走了。”米媽覺得今天一直皮地沒邊的大女兒離奇的懂事,不過趕著坐車,也不多想,匆匆忙忙地下樓走了。
米萊聽著米媽下樓,老房子的木頭樓梯“蹬蹬”響,感受到全身的細胞都在跳躍著“快樂”二字,她也可以很健康,一直奢望的“健康”二字就這麼握在手中,米萊決定從此以後再也不埋怨上帝在造她這顆“蘋果”的時候偷偷啃了一小口,以至於她成了被“拋棄”的“缺陷蘋果”。此刻她隻想高呼一聲“哈裏路也”,讚美你啊主,真想給你可愛的臉蛋塗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