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日複一日,很快要到中元節了。

靳十四提醒她,“別忘了給他立衣冠塚。”

“是啊,”阮輕說著,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輕歎說,“是該讓世人知道,天清君已經走了。”

她至今仍有恍惚感,總覺得陸宴之還在,在世上某個角落,和她望著同一片天空。

“輕輕,”靳十四突然喊住她,“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做。”

阮輕轉身看他,微微蹙眉。

“那日在北郡,陸宴之告訴我,他自焚那日,是你救了他。”

“我問他什麼意思,他說,到時候我就明白了。”

“我想來想去,是時候了,你去找他吧。”

阮輕彎了彎唇,淡淡地笑著,片刻後說:“我知道……”

靳十四帶著笑意看著她,阮輕走過去,靠在他懷裏,神情悲傷,低聲說:“可我擔心……我怕見到他後,無法克製自己……”

靳十四輕輕地抱著她,抬手撫了撫她頭,什麼都沒說。

阮輕拿出陸宴之平常穿的衣裳,將其疊好放入棺木中,再放了一些陪葬品,為他立了座衣冠塚,將其埋在後山,陸氏的祖墳旁邊。

甲子年,正月。

萬劍宗宋宗主大婚之後,其醜聞在天下各大門派傳開,星照門也受到牽連,陸氏夫婦大受打擊。

宗門內,人心不穩,私底下對當年陸氏夫婦偷龍轉鳳、拋棄親生女兒的事情議論不止。

“少主,這是三小姐院子裏翻出來的,”夏侯澤說,“看樣子是要送人的東西,後來給埋掉了。”

陸宴之接過木匣子,雙手顫唞著拿到裏麵的劍穗子,指腹來回撫摸著劍穗上麵的花紋。

那日目送她去蓬萊閣,她給林淮風也結了個穗子,樣式和這個差不多。

“下麵還有張紙條,”夏侯澤翻了翻,拿在手裏念出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應該是三小姐的字。”

陸宴之身體顫了下,哆哆嗦嗦地去摸他手裏的字條,指尖觸到上麵的字跡,不禁哭了出聲。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過去,他就是這樣對待輕兒的。

她來星照門一年,頂著私生子的名頭,受人欺負,被傷了靈根,而他本應該是輕兒在這裏唯一的、最親近、可以依賴的人,而他究竟做了什麼?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陸宴之輕輕地抽了口氣,抱著輕兒留下的東西,失神地坐著。

“東西全在這了,”夏侯澤歎了口氣,看著他說,“少主,你別傷了神,注意身體。”

除了三小姐的衣物、日常用品,就連院子裏曾經埋下去的東西也被他掘地三尺找出來了。

他所擁有的全部,就是這些了。

陸宴之點了下頭,蒙著黑布的眼看了眼夏侯澤,後者這才合上門離開院子。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曾幾何時,輕兒也曾這樣想念過他?

他輕撫她的每一件“遺物”,取出藏在地板下麵的火油,將火油倒出來,澆滿房間的地板,手裏拿著火燭,摘下蒙眼的黑布,一雙澈亮的眼睛裏映著兩道小小的火苗,以及一道纖瘦的人影。

他察覺到了一個人的氣息,分明很熟悉,卻又陌生極了。

“輕兒?”陸宴之夢囈般說。

阮輕淚如雨下,暗暗地抽了口氣,潤了潤喉嚨說:“是我,我是阮輕,我沒死,我來找你了,既然我沒死,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在這個地方。”

她說的很快,語氣顯得那麼堅決,又那麼淡漠,生怕自己哭出聲,讓陸宴之察覺到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