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對皇帝直接負責,遍布於天下,無孔不入,對外行軍打仗,對內監察百官,也曾荼毒百姓,手段陰狠毒辣,人人膽戰心驚。可這些年,錦衣衛的氣焰被後起之秀壓著,興風作浪的勢頭不比從前,有些人甚至棄惡從善,寬待百姓。估摸是為了賺個好口碑,與勢如水火的東廠一決高下。
“你……真的是來救我的?”阿琅半信半疑地看向宋世良,但見他戴著一頂烏黑的紗帽,五官俊挺,尤其是兩條又粗又黑的眉毛,她盯著看了許久。
阿琅盯著他看的同時,宋世良也看清了阿琅的臉,灰蒙蒙看不清臉色,嘴唇開裂沒有光澤,但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閃著光,令他一時恍惚,失了分寸。
“大人,人都已找齊,順昌伯也已抓捕歸案,請大人移步前院審訊。”宋世良帶來的錦衣衛千戶趙炳之在外稟報,令宋世良收回了神。
“押回京師再審。”宋世良起身,像是變了張臉,氣勢逼人。
“府裏的這些人要怎麼處置?”趙炳之領命,又問。
宋世良道:“監/禁府中,聽候發落,去勢的人,一並帶回京師,交由司禮監來安排罷。”
去勢的人自然是指那些被順昌伯閹割殘害的幼童與少年,他們斷了根,自然沒辦法再回到家裏傳宗接代,有的人甚至早沒了家人,隻能充入宮中為奴。進了宮至少還能討份差事,苟延殘喘活下去,何況這些年宮裏缺的是內使,若混得好,先不說吃穿不愁,指不定還能成為禦前紅人,發家致富。
“我……我想回家!”阿琅還是個正常人,見宋世良像是個好說話的,便大膽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宋世良回頭打量了她一番,結果:“不行。”他狠心拒絕了阿琅。
“為何?其實我……”
“你是證人,必須隨我一同回京作證。”阿琅原本想要解釋自己的身份,可是宋世良沒有給她機會開口。
“裝模作樣……”錦衣衛審訊哪裏需要證人,羅織罪名的本事無人匹敵,給人安個罪名不出一天,阿琅暗自腹誹自己聽來的那些江湖秘聞。
“想知道錦衣衛怎麼審犯人,隨我回京便知。”宋世良從小強化訓練,偵查緝捕十多年,洞察力極為敏銳,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進他耳裏,哪怕阿琅說得再小聲,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阿琅隻覺得渾身毛骨悚然,不敢反抗,他身上掛著一把刀呢,還是保命要緊。
“把人帶走。”宋世良扯了扯衣袖,對趙炳之道。
“能不能先給我一碗水喝?”阿琅實在渴得厲害,頭暈眼花,走不動路。
望著她抿嘴的動作,宋世良心頭浮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大概是產生了憐憫之心,他朝趙炳之使了個眼色,阿琅補了一句,“要大碗!”
不消片刻,趙炳之喚的人端來了一個海口大碗,阿琅捧著大口大口地喝下,無色的液體從嘴角滑入細長的脖頸,雖說是入了夏,她身上卻裹得十分嚴實,粗布麻衣層層疊疊,脖子裏還纏著一層白布,這會兒都被浸濕了。
阿琅縱情忘我地喝著水,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酣暢淋漓,全然沒有察覺有雙眼睛正盯著她審視,直到喝了個精光,她粗魯地抹了把嘴,把碗丟棄在稻草堆上,“多謝大人大人賜水之恩!”
宋世良收回目光,覺得這屋子密不透風悶得很,一句話不說,徑直逃了出去。
阿琅沒有太在意,畢竟是京城來的人,又是錦衣衛的指揮同知,派頭大的很,自然不會把她放在眼裏。
“喝飽了就起來自個兒走。”趙炳之斜睨阿琅一眼,操著一口京城口音,更是高鼻子高眼兒,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