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程子農發呆得太明顯,引得平秋很難不注意,他回完消息倒扣手機,望過去,眼神提醒程子農專心自習,又抬手敲敲腕表示意他注意時間。得程子農點頭,平秋又笑笑,低頭繼續做事。
晚自習九點半下課,值班老師通常會提前五分鍾離開,平秋忙著爭分奪秒將最近的教師反饋輸入係統,反而拖到最後,教室學生走了大半。一看腕表,距離和路洋約定的時間僅差十分鍾,他迅速收拾東西,忙亂中兩支水筆滾落,沒想到緊接著就有人替他撿起。
見是程子農,平秋問著:“你怎麽還不回學校,你們不是還有一節晚自習嗎?”
“期末考快到了,晚自習比較自由,我和我媽說我晚上都在這兒自習,”程子農將筆遞給他,“給。”
平秋道謝,抱著滿懷的文件紙下樓。程子農背著書包緊跟在後,像條尾巴似的跟著平秋這兒走走,那兒轉轉。學生教師下課後各自離開,但作為值班老師,平秋記完班最後還得處理垃圾。
這次不被允許跟著,程子農就坐在前台的位置,對著漆黑的電腦屏幕入神。他左右看看,一會兒從旁邊的筆筒裏找見一張作廢的工作證,上麵沒有證件照,但底下的姓名寫的是“平秋”。見狀,程子農起了私心,趁平秋還在二樓的機會,將前台的兩隻筆筒傾倒,沒有在裏麵找到證件照,他又跑去平秋的辦公室找。
平秋辦公室收拾得很規整,程子農輕鬆在他桌上的收納盒裏找見一遝證件照,隨意抽出一張,樓梯有動靜,他將照片連帶那張作廢的工作證一起塞進褲袋。但走出辦公室,平秋卻又返回二樓。程子農一顆心跳得飛快,並且口幹舌燥,邊注意樓梯方向,邊往後倒退。沒留神踩到硬|物,他迅速回頭道了聲歉。
對方麵容陌生,對他的道歉不以為意,也後退一步,問他平秋在哪兒。
“秋老師?”程子農指向二樓,“他還在上麵。”
“哦,那我等等他。”每逢值晚班,平秋下班時間總會比平常推遲十多分鍾。路洋習以為常,在會客廳順手拉了張椅子坐。他坐下後,往四處隨意張望。雖說在這門口開車經過了上百次,倒是頭一回進來坐。
與此同時,程子農也在打量路洋。但他的打量更像一種窺探。他以眼風掃過路洋隨意打開的雙腿,那肌肉結實,倚在膝頭的胳膊同樣有力。毫無疑問,這是一位高大健壯且極富攻擊性的成年男性。如果說平秋因為自身的外形和性格麻痹了程子農,讓他久而久之忘記了自己和平秋之間那條模糊的鴻溝,那麽路洋今晚的出現,就將這條鴻溝重新挖了出來。程子農感到一陣羞恥,兩手插進口袋,緊捏住那張偷來的證件照,還故意聳起雙肩,試圖擋住校服鑲在胸口的校徽標誌。
不過兩分鍾,平秋提著新一袋垃圾下樓。他忙得渾身冒汗,第一眼沒有發現坐在一邊的路洋,見程子農低頭站在原地,他以手腕揩揩下巴沾的汗珠,問道:“你怎麽還沒回家?”
“我等你。”程子農說。
“啊,等我做什麽?”平秋看他欲言又止,“有話要對我說?”
“就是那件衣服——”
“衣服?”平秋回想,“哦,我借你的那件嗎?怎麽了?”
“還沒洗過,可能要過兩天再還給你。”
“沒關係啊,我不催你,你不用著急。不過現在都快十點鍾了,你爸媽沒來接你嗎?還是你自己回家?”平秋提起幾袋垃圾,隨口和程子農搭著話,將過門口才發現會客廳坐著路洋。他轉過身,往那邊追兩步,神情抱歉:“你早來了,怎麽不喊我?我馬上就好,你等等。”
路洋沒有介意:“你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