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路洋偏頭低聲問。
“沒怎麽。”平秋答得含糊,半張臉都埋進路洋的肩頭,嗅著他身上那股還沒徹底散幹淨的冷氣的味道。
平秋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路洋內心澎湃,倏忽間有了開口的勇氣:“我給我爸媽說了我們倆的事。”
“啊?”
“我說,我和我爸媽坦白了。”
平秋腳步一頓,路洋不防,往前多跨半步,轉過身,原本被平秋抱在懷裏的胳膊忽地落空。
“你怎麽說的,直接說的?是不是嚇到他們了?”平秋臉色繃緊,緊張的神情幾乎在臉上寫了個遍。他記得路洋雖說這麽多年以不服管教的名頭和家裏人相處得不大融洽,但至今沒有公開地坦白過性向,但因為到了這個歲數都沒有往家裏領過伴侶,父母多多少少對他閉口不談的“地下戀情”感到古怪。
路洋聳一聳肩,強裝玩笑:“還能怎麽說,就說我有對象了,不過是個男的。”
“你這麽說的?真的這麽說的?”平秋吃驚。
“真信了?騙你的,”路洋摸摸他的頭發,“別那麽緊張。”
然而他會錯了意。平秋一顆心飛速吊起又轟然降落。他極力穩住臉上表情,不至於顯得太失落或太急切:“那你是怎麽說的,你父母呢,是什麽反應?”
“我也沒說什麽,就是說我有個關係很好的朋友,人家長得好,脾氣也好,能和他做朋友是我的福氣,如果不出意外,我想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路洋說話似真似假,平秋拿捏不準。同時,路洋牽住平秋的手,重新將他放回自己的臂彎裏來,還嬉皮笑臉地邀功道:“我這麽說算不算委婉?我覺得是挺委婉了,但是我爸媽聰明啊,一點就通。”
平秋的右手被他夾在肘彎,忍不住攥了把他貼近胸口的衣服:“你和我說的時候,不是還隻是一個提議嗎?我以為你隻是說說,怎麽這麽快,你也不給你爸媽一點接受時間?”
“還需要怎麽接受。我就是我,改不了了,你也是你,改不了的。”
“你別這麽想,我沒有怪你——”
“怪我什麽?”見平秋突然卡殼,路洋追問,卻見他收回右手,往衣兜裏掏出振動不休的手機。
天黑路暗,襯得手機屏幕亮得駭人,照著平秋一張臉,甚至有些慘白。屏幕顯示是串沒有備注的號碼,路洋沒來得及細看,平秋已經直截了當按下掛斷,又將手機裝回衣兜。
“誰啊,你不接?”路洋問。
“不認識的號碼,不接了。”平秋摸摸鼻子,這回主動挽住路洋的胳膊,兩人晃晃悠悠的,順著沿江大道再次往前走。
路洋向來健談,加上話裏有目的,話題就總繞著他那些和父母的童年趣事輪番地講,偶爾用詞浮誇些,也能如願逗笑平秋,雙方似乎都不再在意那個先前叫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的話題。
“我和你講過啊,我小時候其實算是我外公外婆帶大的,到小學二年級才被我爸媽接回身邊。為什麽呢,因為我被隊裏看上了,人家覺得我有天賦,特意聯係我爸媽讓我去麵試看看,”夜裏海風吹得人直打晃,路洋用力攬住平秋肩膀,兩人挨得緊緊的,他就靠在平秋耳邊說,“我那時候可討厭我爸媽了,他倆都忙,幫我丟給我外婆,一年可能就見那麽兩三次吧,現在倒是想起我了,然後我叛逆期又來得比較早啊,我就鬧啊,吵啊,還隻敢趁我爸不在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