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說著話,何孝先緊跟著一轉話題,和平秋說起有關原酆的家事來。
據他說,原酆爸爸是老港商,媽媽是上海人,長輩同輩多,家裏小輩也多,相關產業那就更是多得多。可惜一群小輩,紈絝的有,愚笨的有,貪婪的也有,真說得上有本事有手腕的,不過一個原酆,和他一個小了一歲的妹妹。
不過原酆從小隨他小姨在國外住,雖然免不了借家裏的東風,幾年下來,好歹是有了自己的一點成績。但隨著家裏長輩年紀愈高,有心放權,自然而然想起了這個在外放養的孫輩。原酆其實不大情願,他自己的公司做得好好的,沒有閑心再多做一份工。奈何家裏施壓,說是大權交給妹妹,他回來當個二把手,等妹妹根基站穩了,他再跑路也不遲。總之各種理由,各種借口都說遍了,原酆終於鬆口,答應回家做兩年。
何孝先交代前情,平秋對這些商人家庭的曲折並不感冒,就聽何孝先換一口氣繼續道:“他是答應了,但是你知道他吧,胃口很大的。”
“什麽意思?”平秋疑問。
“原酆把他的公司也搬過來了呀。”
“……”
“就是說,徐修遠也跟著過來了,”何孝先覷著平秋的臉色,“他跟著原酆做嘛,以後都會留在這裏的。”
夜色漸深,平秋和何孝先一直躲在玻璃窗邊講悄悄話。其實他們閑聊,多數情況都是何孝先在劈裏啪啦地回憶他這些年的旅遊見聞,平秋隻是安靜聆聽。
中途徐修遠從隔間出來過一回,平秋才意識到原來他真的在房間。徐修遠戴著藍光眼鏡,眉目間有些疲倦,低頭倒水時眼鏡滑下鼻梁,他隨意往上一推,露出瘦削的腕骨,毛衣的衣袖被他習慣性往上折了兩折。那件毛衣,平秋看得眼熟,想起那是當時他們還在一起時,他花工資為徐修遠選的過年禮物。難怪一件毛衣就要花去他將近三分之一的工資,兩年過去,毛衣照樣版型筆挺,絲毫沒有變形。
或許是平秋凝視他的時間太久,徐修遠放下水杯,坦坦蕩蕩地和他對上視線。原因未知,他們隔著暖融融的燈光對望,誰也沒有先一步移開視線。
隔天清早,平秋悠悠轉醒,睜眼就感覺鼻子堵著,喉嚨也有些疼。昨晚和何孝先聊得入迷,也不知道時間多晚,兩人就各抱一條毛毯在窗邊睡著。何孝先骨頭軟,睡姿隨便,窩在躺椅縮成一團都能睡得很踏實。平秋則睡得腰酸背痛,下了躺椅都有些站不穩當,伸一伸腰,像是拆斷骨頭重新組裝。
這時天際才微亮。房裏四人,隻有平秋按著生物鍾早起。何孝先在躺椅裏睡得正熟,原酆在房間,兜了一圈,平秋沒有找見徐修遠,最後卻是在正廳的茶幾前發現他正坐在沙發,腦袋後仰,甚至連眼鏡都沒有摘下,麵前還散著兩副沒有收拾完整的撲克牌。而更叫平秋難受的,是徐修遠這樣睡著,身上居然隻蓋著一件單薄的外套。
心裏還是不忍,平秋取來自己先前那件毛毯,輕手輕腳地邁下室內台階,小心走近,替徐修遠蓋上毛毯。偏偏毛毯不聽話,剛搭上肩膀又往下滑,又蓋一次,還是下滑。
沒有辦法,平秋隻好再走近些,試圖把毛毯塞去徐修遠的肩膀下。為此,他靠得徐修遠很近,看到他眼圈下有些青黑。
這時,徐修遠突然睜眼。平秋猝不及防與他對視,接著迅速鬆手後退。
沒了控製,毛毯掉地,徐修遠順手一撈,同時按了按眼窩。他好似並不在意似的,隻是低聲問:“幾點了?”
“六點多一點。”平秋小聲答。
“哦。”
“……你去房裏睡吧,這裏睡起來不舒服,對脊椎不好。”其實也想問他昨晚是不是通宵,但平秋斟酌再斟酌,還是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