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隻是市裏一所成人大學的小禮堂,平秋和華璋並肩坐在台下第四排,前後零星坐著幾位觀眾。
見平秋好奇地左右張望,華璋忽然對他附耳。忽略平秋一瞬間的躲閃,他輕聲道:“這些都是我找來的托兒。”
平秋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半邊耳朵在升溫:“也是你的學生嗎?”
“有兩三個,其他的還有機構老師,附近擺攤剛收工的店主,還有幾個是我都不認識的陌生人。”
“你是從哪兒找來的?”
“不知道,我在門口填了張傳單,說今晚有鋼琴演奏會,他們自己就來了。”
“你安排在這裏,還找陌生的觀眾來,是想給學生練膽?”
“嗯。他們到時候還要麵對考官,未來可能會麵對更多的觀眾,剛開始都會害羞,害怕忘譜,錯音漏拍,但是膽子這種東西,練練就有了。”
眼見舞台側麵走來一個年輕女孩,平秋忙坐直了:“開始了吧?”
“對,她是第一個。”
瞥見平秋似乎很緊張,兩手攥著,搭在膝蓋,華璋覺得他好玩,又靠近說:“等結束了,我帶你上台,也讓你試試看?”
平秋急忙擺手:“不用不用。”
“噓,”華璋把手指一豎,“開始了。”
出乎平秋預料,華璋這三位學生表現優異,並沒有他所謂的怯場。但等禮堂裏的觀眾漸漸散盡,平秋走下台階,卻聽其中一個女學生正笑著原地跺腳,仰著臉衝華璋告密,說她上場的時候兩腿發軟,中間甚至連著彈錯兩個音。
華璋說:“隻有這些?第三段和第四段中間,你多空半拍,如果反應再慢一點,直接整段垮掉。你現在還可以在這裏說說笑笑?”
女學生立刻斂了笑臉:“我知道了。我回去再練一百遍。”
直到學生們各自拎起背包下台,又等華璋記錄完每位學生的問題,平秋才故意製造出一些小小的動靜。華璋收起平板,忽然一招手,居然真的兌現承諾,他牽著平秋,帶他走出舞台兩側懸掛的紅色幕布,慢慢走到舞台中間去。
禮堂的聚光燈還沒有關,平秋站在舞台正中間,好似被無數的光源籠罩著身體。他感到臉頰發燙,手腳好似都沒處擺放,隻好求救地望向華璋,卻是看他一笑,緊接著人就被他牽到舞台靠側麵那架鋼琴前。
他們並肩坐在琴凳,華璋演奏著某首平秋陌生的鋼琴曲。同時,他一心二用,告訴平秋,這架鋼琴其實普通而廉價,十年前一萬出頭的價格,調了無數次音,有時手指力道放得太輕柔,琴鍵會發不出聲音,反之一用力,琴鍵就像在底下藏著狂風暴雨。
當——
尾音起落,平秋被震得頭皮發麻。華璋看著他,忽然說:“你是不是就是那個琴鍵?”
冬夜常有小雨,華璋撐傘送平秋走出校門。不過一小段路,平秋仍沉浸在先前那段琴音,目光凝在華璋線條鋒利的側臉。
突然被推了推小臂,他猛然驚醒,望向前方,驚訝道:“子農?”
告別華璋,平秋走進程子農的傘底。成人大學距離平秋住處足有十多公裏,華璋走前詢問他們是否需要搭順風車,平秋婉拒,轉頭望向程子農,卻發現他神色古怪,眼裏好似有千言萬語。
萬幸趕上最後一班地鐵,程子農始終跟在平秋身後。一直到下了地鐵,走出站台,平秋伸手試探,提醒他收傘,程子農才合攏長柄傘,和平秋並肩回家。
“剛才那位,也是你的朋友?”程子農問道。
“是朋友,怎麽了?”
“但是我聽劉老師說,你們在戀愛。”
“……還沒有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