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楨結束了在帝國皇家學院的六年初級教育,被送返家中已十二歲。這六年間,除了生辰宴上,安斯艾爾再沒見到過女兒。得到通知趕去方宅,維楨正在用午飯。
十幾歲的女孩兒,已有了點少女的風采,卻乖乖地坐在紫檀木曇花小榻上,兩隻小腳丫懸空,一口一口地吃著保姆喂給她的飯菜。見到父親,喜得跳起來,保姆及一旁的仆從嚇得團團伸手虛護著,怕她跌下榻。
維楨避過下人,張開雙臂朝父親撲去。安斯艾爾下意識地將她抱起,女兒搬了他的脖子,嬌滴滴地喊“爸爸”,紅潤粉嫩的小嘴‘吧唧’徑直落在他的唇上。
漂亮得攝人的女孩兒,童稚得出奇的舉止,十分的違和,卻叫人心襟蕩曳,無法拒絕。他情不自禁地使勁親吻女兒雪白的小臉,半點飯菜味兒都聞不著,嘴裏鼻子裏全是懷中那心肝兒甜潤得驚人的奶香味兒。
維楨身旁伺候的人全由方瑾儒一手調理。方瑾儒平日待女兒十分冷淡,安斯艾爾不認為她是一副慈母心腸,反而像是領地意識,不叫任何人指染半分。維楨的舉止情態,分明是個七、八歲小孩子模樣。他突兀地記起維楨八歲生日,穿的一身胭脂紅繡花小襖正是方瑾儒親手所製。
這是她一生之中唯一一次動手準備禮物,為此紮了滿手的針眼。萊昂.垌文迪許心疼得幾乎要跪下來求這祖宗歇著去,滿帝國手藝高超的裁縫不夠她指使折騰的?
方瑾儒素日不允許任何人插手女兒的教養問題。安斯艾爾鼓足勇氣,拿了這件事去問,她竟不曾惱怒,反而和顏悅色道:“當個小孩子不好麽?”
這根本不是好壞的問題。
“她該學著獨立自主,不能一直是小孩子做派。”
“難道你不願意照看女兒一輩子?”
安斯艾爾立刻道:“自然是心甘情願。”這樣貼合心意,玉雪可愛的小寶貝兒,莫說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甘之若飴,然而,“她總是會長大成人,不可能一直待在父母身側。”
“為什麽不成?一直留在母親身旁,無憂無慮,錦衣玉食,難道不是天下間最快活的日子?”
她慢慢站起,走上前來。
“難道你不認為,能待在我身邊,本就是一件十分讓人歡喜的事情?”
倆人相隔已不足一尺,那可望不可及的女子姌嫋而立,清音婉轉,軟玉肌體,含辭未吐,氣若幽蘭,一雙纖長妙目慵懶而淡漠地顧盼而來,無機質般冰冷的瞳仁內似有流光輕轉。
形容如不勝衣,卻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叫人恨不能匍匐在她腳下,討她的歡心。
安斯艾爾心尖一顫,腦海一片空白,下意識應道:“陪伴夫人,當然是一件極美妙的事情。”
方瑾儒淡淡一笑,“如此,還有問題麽?”
安斯艾爾凝睇她如花秀靨,怔愣著搖了搖頭,目光一徑落在她唇上。
方瑾儒的小臉素白近乎半透明,微翹的雙唇卻穠豔幼嫩,那紅色瑩潤得彷佛在流動一般,叫人色授魂與,恨不得一口吞下。不禁想到萊昂.垌文迪許多次自詡自己乃方大小姐養的杜比獸,根本不像自嘲,倒似是洋洋自得。
若是做方瑾儒腳下的一條狗,能夠時不時撲到她動人的身子上為所欲為,天底下泰半男人恐怕都會前赴後繼吧。然而在羅霂蘭帝國,有這種資格的,唯有西薩克瑟親王一人而已。
……
車停在卡林姆星最奢華氣派的皇家酒店門口,侍應殷勤出迎。安斯艾爾把睡得香甜的女兒拿毯子包緊抱著,一徑進入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維楨大半張臉都裹進毛毯裏,擱在父親肩膀上的尖細下巴在燈燭輝映下剔透似冰雪破出,兩點朱唇赤豔有若流朱,與二人擦身而過的幾名衣飾華麗的客人不禁暗暗側目。
方瑾儒穿一襲蓮青色的琵琶襟織金紗緞旗袍,腕攏桃紅碧霜晶手串,並一隻水綠沁潤的翡翠鐲子,見丈夫抱著女兒進門,儀態端莊地微微頷首。
她的長發披散如瀑,僅以一隻玉鈿壓發,一張殊色奪人的臉龐略顯憔悴;腰肢微動間如風中垂柳,怯弱不勝;裙擺下麵一雙瓷白的小腿筆挺修長,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為安斯艾爾安置行李的服務員走出房門後腳步虛浮,心裏默念道:“這男的長得一般,養出的一雙女兒簡直讓人、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