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聽雪神態恭謹:“還請舅母賜教。”

方氏深吸了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成親以後,免不了要夫妻敦倫。這冊子你拿著,明天洞房花燭夜,依著上麵行事,別鬧了笑話。”

韓聽雪還是閨閣少女,聽見這話,不免羞窘尷尬:“舅母……”

“怎麼?不好意思?”方氏忍不住冷笑出聲,“搶你表妹婚事的時候,怎麼就好意思了?”

韓聽雪微怔。數日前府中確有類似傳言,整飭過後已聽不見。她沒想到,舅母也這樣說。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生得倒是人模人樣,可惜一點人事都不幹!”方氏站起身,陰沉著臉,“可憐寶瑜拿你當親姐姐,對你掏心掏肺。你就是這樣回報她的!”

方氏心裏耿耿於懷。

原本多好的一樁親事,偏生被這小賤人給搶了。

這些天,方氏一直努力說服自己,認了吧,寶瑜都主動放棄了,老太太和老爺也發了話。寶瑜這次或許能落個大度成全的名頭,不至於一輩子嫁不出去。可自己的女兒自己心疼,一想到明天韓聽雪要嫁給寶瑜的如意郎君,她就恨不得劃爛這小賤人的臉。

什麼意外落水,被張家二郎給救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她在後宅多年,這種拚著清白名聲去賴上爺們兒的手段,她見得多了。

不就是仗著有老太太撐腰,欺負寶瑜心地善良嗎?

這口氣,女兒寶瑜咽得下,方氏忍了十幾天,仍然咽不下。

韓聽雪下意識辯解:“舅母,我沒有要搶表妹的婚事。那天落水,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張公子會在附近。我不識水性,也怕淹死,如果不是表妹極力邀請,我……”

她淚窩淺,一委屈,一激動,就容易紅了眼眶。

因此才說得幾句,眼睛便有了濕意。

她不明不白落水,差點喪命,昏迷數日後醒來,就變成了張遜的未婚妻。她心裏也委屈得很。

美人眼眶微紅,淚珠盈盈欲墜,我見猶憐。

然而方氏看在眼裏,卻更加的厭惡鄙夷,她胸膛劇烈起伏:“哭哭啼啼給誰看?寶瑜把婚事都讓給你了,你不但不感恩,反而還要怪她?你知不知道,她盼著嫁到張家盼了多久!”

方氏畢竟做了多年當家主母,氣急之下,口不擇言,可也不會在這兒當口明知無用還將事情鬧大。她不再理會韓聽雪,直接鐵青著臉拂袖離去。

韓聽雪抬手擦拭眼淚,顧不得去收桌上的冊子。

舅母的話一直在她耳畔回響,潛藏許久的委屈爆發,她眼淚不受控製,越掉越多。

舅母罵她幾句,她盡管難過,可也不是不能忍受。她知道張遜在世人眼中,是難得的佳婿,她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若非表妹退婚,可能等待她的隻有做妾或是出家。

表妹對她很好,但是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嫁給張遜。

韓聽雪盯著桌上跳動的燭火,腦海中盤桓很久的念頭變得更加清晰明朗。

大太太離開後,伺候表小姐的丫鬟快步走入。

韓聽雪神色平靜,聲音輕柔:“明天就要出嫁了,今晚我想單獨待一夜,成不成?”

表小姐生的好看,說話好聽,成婚前的這點要求,做下人的又怎會不從?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齊齊點頭:“奴婢們就在隔壁,表小姐若有吩咐,直接喚一聲就是。”

“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韓聽雪打了個哈欠,仿佛困倦至極。

然而丫鬟剛一退下,她就恢複了精神。

她不能讓表妹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成全她。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因為她這個意外。如果她明日不在,那一切都該回到正軌了吧?

韓聽雪心髒怦怦直跳。

平江伯府高門大戶,她一個柔弱女子,想要悄悄離開,並不容易。因此她計劃著先躲起來,待明日府中忙碌時,再趁亂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