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紅紗輕覆的女人撥弦跳舞,據說美人們個個都有來頭。
程濯懶得聽,隻看著最高處那盞紅燈,目光幽沉。
“那是孔明燈?”
站在程濯身邊的合萊女主管忙答:“是,當初設計的時候,哪哪都好,就覺得缺了點靈氣,後來找了風水師來看,說中式的燈沒層次,壓了財運,就另建了這燈塔,這燈是專門找……”
一通如數家珍的介紹,末了氣勢聲音都越來越小。
原因無他,這位程公子麵上的表情太淡了,怕有講的不妥之處,女主管能言善道地話鋒一變,試探道:
“程公子一直看這燈,是喜歡?”
他臉上倏然露出一點笑,分明還是平直冷淡,但那點稍縱即逝的破冰感,還是忽就叫人察覺了他骨子裏少見的溫和。
“我女朋友以前說喜歡這燈。”
第52章 為一人
那還是前年那個沒有下雪的冬天。
她畏冷, 縮著肩泡澡,小口喝熱牛奶,從浴室的單麵玻璃裏看這處燈火, 問東問西, 他回答一部分, 有的也不清楚。
最後程濯一本正經地起身說:“打電話給你問問人?”
她一下撲到浴缸邊沿, 水聲嘩嘩,手上還沾著細膩浴泡, 暖燈微芒下,分不清是泡沫白還是她的手更白,扯他浴袍一角說:“我瞎問的, 你怎麼什麼都當真呀。”
“你坐回來。”
他坐回浴缸旁的黑色皮凳上,長臂一伸,把香薰蠟燭放遠些,目光轉回來將她盯住。
“就這麼喜歡我看著你洗澡?”
本來皮膚已經被熱水泡出一片粉紅,聞言,小姑娘耳朵尖都像燒起來似的,瞪大眼睛, 好像聽到了很了不得的曲解。
“……明明是你的浴室太大了,說話都有回音,你沒發現嗎?我……”
她磕巴一下,低垂濕漉漉的長睫毛, “我當然會害怕。”
程濯平直無緒地看眼四周:“設計師說就是這種風格。”
她嚐試理解, 小聲說:“這種空曠到讓人害怕的風格麼?”
白皙深陷的鎖骨上垂幾縷細長烏發,看著她縮在浴缸邊沿,程濯失笑:“設計師估計也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這麼解讀他的設計,要不你看著添點什麼?”
合萊的女主管第二次輕聲喊他, 程濯才回過神,唇角那點原本就幾不可查的情緒,頃刻間散了幹淨。
“程公子,舒總在喊您。”
舒斌一臉酒酣耳熱,正與另一位合萊的股東站在一處笑談,說到程濯,無不驕傲地為兩人穿針引線。
“黃總早年就收藏過一副程老爺子的字,說起來還真是緣分。”
那位黃總大腹便便:“聽說程公子一手書法都是程老爺子親自教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沾你舅舅舒總的光,求一副程公子的墨寶。”
話音剛落,穿旗袍的女侍者推著文房四寶的小車走來,那位合萊的女主管立馬噠噠踩著高跟鞋上前磨墨。
黃總托著筆,候他。
“程公子,請。”
一大幫子人,不聲不響就圍成了眾星捧月的情景。
程濯在視線中央,看了舒斌一眼,唇邊浮幾分敷衍又挑不出錯處的弧度,從黃總手上接過筆,蘸一筆飽墨,目凝宣紙,稍稍一想,在眾人圍觀裏,筆走龍蛇地寫下四個字。
月照千峰。
不是常見的贈字,但在場不缺奉承人。
他這邊才剛剛把筆擱置下,那邊已經你一言我一句地誇起來了。
合萊會所接近蘇城的小春山,天氣好時,從這兒能看見幾座峰巒隱碧。
應時應景的吹讚張口就來,那位黃總麵上增光,更是喜歡的不得了,立即吩咐人一定要好好裱起來,掛在會所大廳裏。
隻可惜程公子今天沒有私章在身,不過也足夠蓬蓽生輝了。
隻有徐格敢說敢問,撇撇嘴,在他旁邊納悶。
“人今天剛開業,光算這吉利日子你知道請風水師花了多大功夫?你不寫個四方招財八方進寶就算了,寫什麼月照千峰啊,聽起來怎麼還有點苦情?”
程濯沒理徐格。
他興致不高,今晚在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多少人來敬酒碰了壁,後來就沒人敢擾他清淨。
沒過一會兒,意興闌珊,鄧銳開車過來接。
舒斌親自把他送到門口,下短台階的功夫,很殷勤地勸著:“這麼著急走麼?要不晚上就在這兒休息吧,黃總今天特意給你安排了人,你要是不喜歡……”
“替我謝黃總好意。”
程濯出聲打斷,也沒看舒斌,自顧解了束縛的袖扣,專心將襯衫折上幾折。
“舅舅。”
舒斌連忙應一聲,一個長輩,嚴陣以待聽從吩咐似的望著他。
“好歹是生意夥伴,他想從程董事長那兒分一杯羹,你就算如今指不了明路,多少也告訴黃總一聲,我們父子不和吧?”
話落,程濯抬起眸,眼底鋒芒一閃而過,還是那點不走心的、勉力逾時已然懶倦的晚輩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