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送來了一個急診病人,是個六十五歲的老年人,冠心病患者突發室顫,好在地點離醫院很近,送來醫院的時候還算及時,總算是搶救過來,現在已經辦理住院。
季書言剛才被患者的家屬團團圍住,長時間的手術已經讓他很疲勞了,但是表麵並看不出來,神色平淡,條理清晰地跟家屬交待病人情況,也許是他看上去實在鎮定,情緒也沒什麼波動,反而安撫了家屬緊張的神經。
“謝謝醫生了。”患者的小女兒懇切地說道。
“說不上,”季書言道,“該做的。”
他沒有立刻走,因為這個中年女性大概是還心有餘悸,抓著他的手忍不住又說了幾句,“爸爸今天是去看媽媽的,還買了花過去,沒想到回來的路上突然就倒下了,還好醫生你們把他救回來了,不然……”她頓了頓,眼眶紅紅的,“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季書言微有詫異。
他低聲道,“很抱歉。但你父親之後積極治療,應該是沒事的,不用太害怕,配合好醫院就行。”
這位鄭女士抹了下眼淚,“好的,謝謝您,不好意≡
段執摸了下他的手,也顧不得這是季書言的醫院門口,敞開自己的大衣,把季書言裹進來,“還不穿外套?今天都快零度了。”
季書言這才回過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沒穿外套。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心情複雜地問道。
“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雖然心裏知道你應該是在工作,但我總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段執有點不好意思,也怕季書言誤會,解釋道,“我不是在懷疑你什麼,我就是看你不接電話有點慌。”
季書言聽懂了。
他根本沒想到那方麵去。
他低下頭,看著段執抓著自己的手,悶聲道歉,“對不起。”
段執在替他擔心,他卻根本沒記得跟段執的約會。
“我,我又因為工作把你給忘了,”季書言低著頭,他比段執矮上不少,低著頭,被段執攏在懷裏,垂頭喪氣的,像一個被藏在大衣裏的小孩子,“真的對不起。你要是生氣……罵我兩句也行。”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自己的愧疚。
段執要是衝他發幾句脾氣,他可能還輕鬆點。
一次兩次,三次,他跟段執總共才交往了幾個月,失約的次數卻這麼多,實在是差勁透了。
段執低頭望著悶在自己胸`前的人。
剛才一直沒有打通季書言電話的時候,他確實急得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路往醫院趕來,偏偏還遇上堵車,剛到醫院的時候,他的心情幾乎是差到了極點。
可是自始至終,他都並沒有對季書言生氣。
因為他知道季書言不是故意的。
段執把大衣脫了下來,將季書言裹在裏麵,“先回你車上吧,這裏太冷了。”
醫院門口,實在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
季書言點了點頭,乖乖地任段執把自己拉走。
停車場並不遠,回到了車上,季書言老老實實坐在駕駛座上,等著段執的批評。
段執看到他這樣子,幾乎要笑出來。
他的季叔叔,他的季書言,這種地方總是尤為可愛。
他用手背碰了碰季書言的臉頰,還是冷的,像一塊捂不熱的細瓷,冰雕般的美人,好像沒有煙火氣。
但隻有他知道,剝開這一層薄而堅硬的殼,裏麵是多麼乖巧柔軟的果肉。
“你很怕我生氣嗎?”他問。
季書言看了段執一眼,清冷的黑色眼眸此刻格外低落。
他要怎麼說呢,他確實對這樣的自己很厭倦。
他低聲道,“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我這已經是第三次因為工作,推遲了跟你見麵,這次我還忘記告訴你。上次也是,你多等了我一個小時,等我趕去的時候,話劇都開始了,進不去了。”
他是真的很難過。
如果他沒有遇見段執就算了,他也不覺得自己這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但偏偏他遇上了,偏偏他愛上了。
說來也許可笑,可他總希望他在段執眼裏,是美好的,無堅不摧的,而不是一個疲憊奔忙,連最基本的相處都給不了的成年人。
段執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