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1 / 3)

意識站起身看過來,半醒之間還有些朦朧,待眼神聚焦,才看清是付鯨夢,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子。

兩個人來得這樣倉促,圍巾上露出的臉被晨風吹得泛紅,發也淩亂,野草一樣旁逸斜出地翻卷著。

她的表情像半融化的湖麵,既有鬆動的跡象,又堅守著不可挑戰的威嚴。

付鯨夢道:“這是年念。”他讓了一步,好叫她看清他。

年念將手從口袋裏掏出來,恭恭敬敬地喊:“阿姨好。”

雖然讓開一步,但付鯨夢半邊身子還堅守著擋在他前麵,愛護之意太過昭彰,生怕她給他難堪。

“我猜得到他是誰。”

黃麗萍察言觀色,自然明白幾分,她微微頷首算作打過招呼,牽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軟下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年念,一個漂漂亮亮、清清楚楚的年輕男孩,倒也不壞。

她繼續說道:“你的事,你的感情,你的工作,我們都不管。”

“但你爸爸病了,好多天了,他說不要聯係你,但我覺得,你和你爸一樣,都是強骨頭,我不能這樣由著你們。”

“萬一他真的沒了,我……”黃麗萍突然哽咽,眼圈先紅了,付鯨夢從她身上忽然看出些失序又混亂的東西。

“我怎麼跟你交代。”

“我要怎麼說,我說就因為你的忤逆,所以你爸連死都不想見你?”

“這會毀了你的,孩子。”

付鯨夢的心髒像是被人攥緊了,溺水般地透不過氣。

“你爸爸明天會做一個心髒手術。”黃麗萍頹然坐下,看著病床上昏睡的憔悴的丈夫,“能不能挺得過去,就全看天意了。”

下午的時候,聽說消息的費南來了一趟,送來些水果,還要包錢,付鯨夢沒收。

看得出付鯨夢心情是真的不好,費南陪他坐在過道裏的長椅上。

一縷陽光碎在付鯨夢的發上,直到他十指插入發間將它們揉散。

費南安慰道:“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就等你爸爸好好做手術,然後勝利歸來。”

“這種感覺挺奇怪的,費南。”

“之前吵得那麼凶,那點親情都消耗光了。我本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或者至少不那麼在意,但看到他躺在那裏,胡須和頭發都白了,變成糟老頭,又覺得心口堵得厲害。”

“原本他雷厲風行,多體麵的一個人。在家也是付總,不是付鯨夢的父親,黃麗萍的丈夫。這樣一個人……說垮就垮了。”

費南笑笑:“能理解。血緣是一方麵,更多的大概是刻入骨血裏的習慣和依戀,第一次用筷子,第一次學騎自行車,解第一道數學題,大部分第一次他們都在場。我們總渴望,被他們承認。”

“你看到家人垮了,就會覺得是自己的一部分垮了。盡管你們的三觀不同,追求不同……”

“有時候想想,思想完全不同的人,竟會成為一家人,真神奇,不是嗎?”費南靠進椅背裏。

“你知道我這個疤是怎麼來的嗎?”費南指指自己額頭上淺淡的疤痕。

付鯨夢隨口答道:“說是在酒吧打架?”

“也對,也不對。”費南摩挲了一下疤痕的位置,指腹掠過幾不可查的細微凹凸,又將手放下來,“都說我是在酒吧閑晃,發酒瘋跟人打起來的,我爸也這麼想。”

“但其實是因為,那天我在酒吧,聽到有人說我爸的壞話。”

“說我爸沒能力沒手段,生意越做越小,還有個不頂用的兒子。”費南苦笑,“話說得挺難聽的,我是不頂用,但我爸再不濟,也輪不到別人講吧?”

“然後我就打了那個人,要他閉上他的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