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能這樣!”童上言的性格早被他的倒黴體質磨得沒有脾氣,就算被欺負了也說不了幾句重話,“我不是故意失聯的,我在山裏出差,那裏信號不好,而且下大雨山體滑坡,路被堵住了,我困在村子裏出不來,不是故意不回來的。”

“我TM管你那麼多!”房東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大叔,說話也相當粗鄙,“老子已經跟裝修隊說好了,明天進場,訂金付了合同簽了,現在讓人別過來,違約的錢你給嗎?”

那當然是給不起的。

童上言對自己的存款有很清醒的認知,隻能支吾著懇求:“房東大哥,咱們再商量商量,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出村的路今早才打通,我坐著頭班車就回來了,你行行好,至少讓我再住一晚吧。”

然而房東一點情麵也不留:“住什麼住,明天一大早裝修隊就來了,你有這功夫耍嘴皮子不如收拾東西,對了,你的鑰匙給那倆兄弟,讓他們給我送來。”

雖然知道房東不占理,但童上言今天實在沒精力跟讓他扯皮,也沒去計較為什麼房東還有鑰匙能打開他房間的門,順從地接受自己繼失業之後又無家可歸的事實:“我搬走也行,那剩餘的房租……”

“就那幾百塊錢?”房東打斷他,不屑地說,“我請人扔東西不要錢嗎?有本事你找他們要去。”

說完,房東直接掛了電話,擺明了是耍賴皮。

童上言看看手機,又看看那兩個被雇來扔東西的青年,嘴角扯出一個尷尬的笑。

他房租是月交的,也沒有押金,算算日子,剩下大概三百來塊錢,以餘安市的平均收入來說,確實不算多,可他剛失業又失家,蒼蠅腿兒也是肉,幾百塊現在也是大錢……

“兩位兄弟……”

不等他說完,其中一個青年先說:“小兄弟,都是混飯吃的,我們賣點苦力不容易……”言下之意是肯定不會把錢退還給他的。

童上言歎口氣,他一個五講四美好青年,做不出死皮賴臉要錢的事情,而且這倆青年看著窮得跟他半斤八倆,就算要了恐怕也……

好在兩個青年也不是大奸大惡的人,最後商議,給童上言一點時間,讓他把要的東西收拾好再清理房子。

這房子是個一室一廳的布局,帶陽台的房間自從上個租客搬走之後一直空關著,客廳分隔出來的小房間就是童上言租的地方,他在這兒住了小三年,雖然不能完全當成家,但多少有些感情。

可惜現實不給他時間緬懷,他麻利地翻出行李箱,撿著重要的東西裝進去,總算在約定的時間裏把自己要的東西裝好,掏出鑰匙遞給“清屋兄弟”後,落魄的青年背上雙肩包,拖著行李箱,疲憊地下樓。

下著大雨的深夜格外平靜,童上言站在底樓那盞壞掉的黃燈下茫然四顧,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孑然一身,無親無故,在這大城市裏生活,卻不過無根的浮萍。

童上言是被爺爺帶大的,自打記事起,從沒聽爺爺提過他的父母,後來漸漸懂事,猜到自己多半是孤兒,被爺爺收養,相依為命生活。

可惜五年前爺爺突發腦溢血過世之後,他唯一的親人沒有了,他的家也沒有了。

他也沒有朋友,經濟並不富裕的爺爺經常帶著他搬家,讓年幼的童上言很難擁有穩固的小夥伴。

直到上了高三,他們居住的地方才固定下來,但那時他已經過了愛交朋友的年紀,也認清了自己的倒黴體質是交不到朋友的。

爺爺頭七之後,童上言第一次生出輕生的念頭,但是出現在他夢裏的爺爺和藹地撫摸他的頭頂,一遍又一遍重複臨終時,死死掐著他手背說的那句話:“言言,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都會好的,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