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待的一年,是黎輕灼的四年。
因此在一段漫長的時間裏盛許經常聽見黎輕灼問:“為什麼我長了好幾歲,你才長一歲。”
盛許回答不上來,隻能說不知道。他隻是在每天見黎輕灼的時候報上自己的年齡,姓名,以及五年來幾乎從未變過的“你要記得我。”
後來他又發現,不知道是誰的執念在作祟,盛許在夢裏和黎輕灼相處的一切,都是在世時的黎輕灼未曾經曆過的。
比如黎輕灼幼兒園沒朋友,盛許就給了他一個朋友,黎輕灼在五年級時被人欺負退學,盛許便保護他讓他好好上學……
這些東西,黎輕灼在世時都當笑話給盛許講過。他說人生要是再來一次的話,可能得把沒經曆的經曆一遍。
夢裏的時間是過得那樣快,盛許可以在一年裏見證黎輕灼的四年,見證他的明顯成長。夢裏的時間又過得那樣慢,盛許每一天都數著時間,數了一千個日夜都沒數到盡頭,等第二個一千才初見光明。
但黎輕灼不記得他,又將他推入深淵。所以他隻能主動邁出步子,違背自己說過的“不記得我也沒關係。”
……
黎輕灼雙手緊緊攥住盛許的睡衣,經過強行的鎮定,他聲帶沒那麼疼了。
但發聲還是困難,音色猶如吞了數十把刀子那樣駭人,他隻能喊出:“盛許……”
除此之外,什麼都再說不出來。
“嗯。”盛許輕撫黎輕灼的後背,說,“我陪你長大。”
第60章 我們結婚吧
溫熱的呼吸一起一伏地噴灑出去, 黎輕灼額頭微伏在盛許的肩窩,幾乎將自己整個人都窩進他懷裏。這個人的體溫是這麼寬闊溫暖,且如數給了自己, 可盛許因為自己經曆過什麼呢, 經曆過數十年的冰涼穀底。
那些年深淵的底部沒有一絲光亮, 盛許隻能靠自己努力仰頭看向頭頂那點不知何時才會亮起的一線微光。可能很快,可能很慢。所以他等了十幾年。
黎輕灼無法想象,明明他在回來的第一天, 為了不使盛許難過傷心, 他才處處退卻,不離人過近。但兩個人一起拍戲,近在咫尺, 還住在一塊兒,他做不到清心寡欲,自私靠近的因子就被一點一點地激發出來,想野蠻生長的藤蔓一根一根地纏住他的手與腳,最後是脖頸, 扼住喉嚨, 讓黎輕灼幾欲窒息。
可沒想到,盛許從未想過離去。他就在時光歲月的碎片痕跡裏獨自徘徊, 等著見到黎輕灼。哪怕他知道他們兩個短時間內不能和平相處, 還是義無反顧地拿著利刃斬斷荊棘叢。不覺間,上麵已全是他身上的血液,可盛許就像是毫無所覺,用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地表達一件事——“我隻要黎輕灼”。
曾經的那句“我到底何德何能啊”又在這時適宜地衝出, 黎輕灼真是疼得無以複加。為什麼一段感情可以被賦予這麼濃烈的路徑過程, 在上麵稍走一步都像走在火炭上, 灼熱痛苦。但如果沒有經曆這些,如數歲月就更加難捱,會變成冰封千裏的海島,一眼望去寸草不生。
“盛許……”黎輕灼嘴唇顫唞得厲害,但把話說出來了,用盡所有力氣,“盛許……是我對不起你。”
今天晚上竟然讓盛許跟他說了那麼多句對不起,黎輕灼想,他有什麼好對不起,明明全是他對不起盛許。對這個人,真是兩輩子都還不清了。那就慢慢還,慢慢愛,讓時間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沒有。”盛許說,音色很輕,但全是堅韌,“我本來就是為你才成為‘盛許’的。”
沒有黎輕灼,盛許會平安長大。他很聰明,會很有作為,但他也會長成像盛與那樣,甚至比盛與還要沒什麼人情味。沒有黎輕灼,他不會選擇進入娛樂圈,更不會開發出什麼奇奇怪怪的害羞屬性,感覺看一眼麵前的人都會被驚得心跳不止,猶如世上最小的蜂鳥閃動最快的翅膀,所過之處引起的波動不大,可卻綿綿密密地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