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哭倒一片,阮溪卻沒有掉眼淚。

四合院裏掛起了白布白幡,所有平時見得到見不到的人,在這兩天全部都到了。其實挺熱鬧的,大家聚到一起有說有笑,但阮溪一直守在靈堂裏不說話。

陪他一起守著的還有阮秋月阮紅軍以及阮紅兵。

她往外麵看,院子裏站滿了人,好像一張人態各異的喪事古畫。

身為劉杏花孫女的葉秋雯和阮秋陽,兩個人沒有見過劉杏花,自然沒有半分傷感和難過可言。她兩個人如今仍是家裏關係走得最近的,因為她兩人有著一樣的生活,每天帶孩子做家務,心思全在老公的生活和孩子的學習成績上,所以有共同話題,平時聯係也多。

阮長富身為老大一直在操持喪事上的各種事情,阮長生幫著他一起。馮秀英則跟著阮翠芝阮翠蘭和錢釧一起紅著眼眶哭,和錢釧在安慰阮翠芝和阮翠蘭。

老二阮長貴一家全都黑著一張臉,一直在尋釁想找人吵架鬧事。似乎是憋了半輩子的氣,受了半輩子的委屈,現在又親眼看到其他人過得有多好,於是越發忍不下心裏這口氣,想要在這兩天找個由頭吵一架打一架大鬧一場好解氣,也不管這是不是自己母親的葬禮。

但大家也全都看得出來他們的意圖,所以沒有人理會他們,盡量都避開他們,不給他們半點起火鬧事的機會。當然不是怕他們,而是不想讓劉杏花走得不安穩。

阮溪木著表情往外麵看了一會,馮秀英忽紅著眼眶又進來了。

馮秀英如今也老了,頭上發絲花白,看起來也像個小老太太了。她給劉杏花燒了紙後,過來軟著聲音語氣跟阮溪說:“小溪,能不能……和你說幾句話?”

阮溪看她一眼,沒有出聲,直接帶著她出去了。

到外麵去到無人的地方,阮溪停下來仍是不說話,等著馮秀英自己說。

馮秀英吱唔半天才開口說了句:“小溪,媽這輩子,對不起你。”

多少年了,自從阮溪考上大學走了以後,她就一直想找機會對阮溪說這句話,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阮溪就連結婚辦婚禮,都沒讓她和阮長富過來。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她和阮長富打心底裏明白了——這丫頭確實不是在跟他們賭氣耍脾氣,而是真的要說到做到,這輩子都不原諒他們,也不會認他們。

但自從阮長富退休以後,她又會定期給他們打贍養費。

阮溪看著馮秀英,眼神和語氣都平淡,沒有任何的情緒與脾氣,也沒有任何的動容,隻很平靜地問她:“如果我沒有變得這麼有出息,如果我從鄉下到城裏以後,就是個什麼都不懂,處處擔驚受怕的土丫頭,得不到起碼的關愛,也考不上大學,甚至越變越差,你還會覺得對不起我嗎?”

雖然知道答案,但阮溪還是忍不住想問。

答案自然一直都擺在那裏,馮秀英不會覺得對不起,隻會覺得“她”越來越討厭,越來越覺得煩,越來越看不上眼,最後便是落得如何悲慘的結局,都是“她”所應得的。

她能代替“她”原諒他們嗎?

“她”還會想要這樣的父愛和母愛嗎?

“她”要的,難道不是讓他們餘生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嗎?

她要活得耀眼如太陽,永遠閃耀在他們的世界裏,讓他們躲避不開,卻又永遠都碰觸不到。午夜夢回的時候也要讓他們想起,他們親手毀過“她”的一輩子。

馮秀英看著阮溪的眼睛,心裏實在憋得很厲害,片刻又說:“小溪,你就這麼恨我們嗎?多少年了,我和你爸都已經老了,沒多少年活頭了,說不定哪天就像你奶奶這樣走了。到現在,你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