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和隋仰坐上回垣港的飛機,謝瑉心情變得很不一樣。
他垂頭喪氣,幾近自閉,蹲在靠近舷窗的擱板上,看窗外飛機緩慢地穿越乳白色半透明的雲層。
看著看著,謝瑉忽然分不清自己所在的時空,感到自己即將融入雲中,雙腿懸浮,隨飛機升空,變成一個能穿梭時間的四維生物。
他想這可能是生活驟變所致,從原本忙得腳不沾地的工作裏突然騰空,來到無所事事的無用小兔身體裏,任何人都沒法立刻適應。
隋仰一本正經地撫摸他的兔子脊背,把他從幻想裏拉出。
謝瑉想逃脫又不敢動,覺得隋仰演這種有怪異玩具愛好的成功人士,演得未免太過入戲,很容易嚇到周邊的人。
但隋仰極端我行我素,用行為演繹隻要自己理直氣壯,難受的必是別人。
一下飛機,隋仰便馬不停蹄地帶著謝瑉前去公司工作。
因為謝瑉父親的挽留,他在餘海多留了一日,行程變得十分緊張。謝瑉心中有些內疚,一言不發地好好待在他的口袋裏。
口袋將謝瑉搖來晃去,謝瑉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逃避著現實,放棄了思考,睡了很長一覺。
夢中全是黑暗,沒有任何劇情,規律的律動聲從四周傳來。夢中的謝瑉知道自己在做夢,所以安定地躺著,一言不發地放空。
重新被隋仰喚醒時,已是晚上十二點半。
謝瑉發現已經他們又回到隋仰的家裏,不知為什麼,他睡得有些疲倦,一開始沒和隋仰說話。隋仰靠近他,一直叫他的名字,很是吵鬧,他才說“別吵”。
隋仰聽到了謝瑉聲音,終於停下來,停頓了幾秒鍾,問謝瑉:“怎麼了?”
“你沒睡醒嗎?”他問,“還是口袋裏不舒服。”
謝瑉蹲在隋仰的手裏,想了想,說:“沒有,就是有點暈。”
“我之後可以不跟著你上班嗎?”他問隋仰,“帶著我你也不方便。”
隋仰看起來其實並不想答應,謝瑉認得他的那種表情,但不知為什麼,他想了一小會兒,同意了謝瑉的要求,說:“我明天先讓人來裝攝像頭吧,裝完你可以自己待在家。”
謝瑉覺得有些怪,還沒說話,隋仰耐心地解釋:“我怕你又像上次一樣摔斷腿,倒在地板上。保姆來打掃衛生,把你的腿掃走,到時候還要去垃圾桶翻找——”
“可以了別說了,”謝瑉打斷他的鬼故事,“你裝吧。”
隋仰溫柔地對他笑了笑。
這是隋仰對談判結果很滿意的表情,謝瑉也認得。
他眼睛很亮,看起來十分清醒,時間明明很晚了,他卻沒有倦意。
“你不累嗎,”謝瑉忍不住問他,“你忙了一天,怎麼比我睡了一天還精神。”
謝瑉自己的工作強度也很高,忙得沒有休息時間,獨處時還是有疲態的。
“還好。”隋仰說,他戳戳謝瑉的兔子臉,突然說,“我以前看動物科普,說幼兔的睡眠需求量比較大。你睡得比我多是正常的。”
“滾,”謝瑉無語至極,“老子又不是真的兔子。”
隋仰“嗯”了一聲,去洗漱了一會兒,又擦著頭發出來,手裏拿了一塊濕巾,不顧謝瑉的反抗,把謝瑉的兔身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帶謝瑉回房間睡覺了。
謝瑉躺在被褥間,聽隋仰均勻的呼吸聲,忍不住看向隋仰的方向。
隋仰睡覺是仰躺的,以一種非常規矩的睡姿入睡。
謝瑉瞪著他的輪廓,思索他花這麼多精力幫助自己的原因。謝瑉覺得自己對於隋仰來說,並不至於這麼重要。
過去這麼多年,謝瑉發覺自己仍舊搞不懂隋仰在想什麼。以前有時覺得自己知道,但很快就又變得不知道。謝瑉唯一清楚的是,隋仰不為外物所動的穩定情緒,是因他的心外建有一道堅硬、高聳的外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