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一有機會就蹲在書房外麵偷聽,書房裏沒人的時候,她還會從窗戶爬進去,翻找有沒有關於刺殺燕王的密信或可疑的詩集。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李暮始終沒有聽見或找到任何有關刺殺的隻言片語。
——直到今天早上。
李暮被照顧她的嬤嬤從被窩裏刨出來,隔扇門外傳來熱鬧的說話聲,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三位夫人,以及跟李暮同輩的幾個兄弟姐妹。
李暮情況特殊不用早起,一般來講是遇不上他們的,偏偏今天是正月初九,佛教的帝釋天尊聖誕日。
每年這一天,老太太都會帶上一家老小去參加明台寺的齋天法會
李暮本就睡不安穩,昨晚記掛著今天要跟一大群人一起出門的事情,懷抱著在健全人看來過分多餘的緊張和憂慮,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宿才睡著。
眼下被叫醒了也不覺得困,隻手腳有些冰涼,動作也比平時更緩慢,仿佛再慢些,她就可以不用踏出這個小房間,麵對外麵熱鬧談笑的李家人。
相比李暮的慢慢吞吞,負責照顧李暮的丫鬟嬤嬤手腳麻利,很快就幫李暮換好衣服梳好頭發,還端來了墊肚子的雞豆粥與糖糕。
李暮安安靜靜地往嘴裏送東西,身後趙嬤嬤匆忙拿來火鬥,一邊熨燙平鋪的衣服,一邊低聲訓斥纖雲、飛星兩個丫鬟,說這些衣服是李暮今日出門要帶的,萬一路上被雪水弄濕了衣裙也好替換,本該昨晚就熨好,定是她們偷懶,才落下了這樁要事。
趙嬤嬤的訓斥混雜著外間的聲響,讓李暮第不知道多少回在內心歎息——
好想回家。
“爹爹!”外間的談笑被一道脆生生的女童音打斷。
李暮聽出那是女主李雲溪的聲音,老太太膝下三個兒子,李雲溪的爹爹排行最末。
果然老太太也喚了一聲“老三”,問:“怎麼就你一個?不是說老大見客,讓你去做陪嗎,他人呢?”
李家三老爺是個教書先生,一身儒雅氣質,說起話來也是斯斯文文。
他回老太太,說來客是禮部的溫大人,禮部掌貢舉,聊著聊著難免說起了籌備春闈一事,他想避嫌,就先過來了。
李暮蹲書房外麵偷聽小半年也不全是白費功夫,至少她弄清楚了當朝的禮部尚書就姓溫,與李聞道曾是同窗,又因為他們都有收集字畫的愛好,李聞道偶爾會邀請溫大人去他書房品鑒他新到手的字畫拓本。
過去每次溫大人登門都是虛晃一槍,沒給李聞道送什麼詩集。
李暮不確定他們這次的會麵還會不會和之前一樣無事發生,況且外間還有這麼多人等著一塊出門,她要是偷偷跑去李聞道的書房,肯定會惹得滿府上下都來找她。
陣仗太大,還會成為焦點,光想想李暮就頭皮發麻。
李暮不想去,但卻不得不去——距離李家被抄家僅剩四個月,她根本不敢賭。
於是有了開頭她蹲在書房窗戶下的一幕。
幸運的是,這次她沒白跑一趟。
書房裏,溫大人給李聞道送了一本詩集,說其中收錄了他家小兒在詩會上做的兩首詩,讓李聞道有空幫著點評點評。
隨後他們又聊了別的,李暮等許久才等到溫大人開口告辭,想著能趁著李聞道送客離開的間隙進去翻詩集找密信,不曾想溫大人還沒蹋出書房的門就攔住了李聞道:“知道你今日要出門,耽誤了這麼些時間,便不勞你親自相送了。”
李聞道也沒客套,吩咐管事送他,自己折回書房正要把詩集收起來,忽覺好友這次登門的表現有些異常。
先前提起籌備春闈的事宜,簡直像是故意要把他三弟支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