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描畫,他畫的那般慢,平均她的心髒跳了十次,他才動一筆,卻沒有一絲不耐煩。

時間仿佛是沒有風的水麵,清淩淩的一動不動,安靜地等著他畫完。

“好了。”他低著頭,合上蓋子。

她的妝麵畫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小時,加上隋知本身就是天生的柳葉眉,本來她都覺得眉毛可有可無,可直到看見鏡子,她才知道什麼叫錦上添花。

他給她畫的眉毛淡遠細長,眉色如遠山含黛,讓她整個人都溫婉下來了。

隋知盯著鏡子,人生中第一次被自己驚豔到,脫口而出:“您畫的眉毛真好看。”

謝徊放下眉盒跟毛筆,不甚在意道:“是你長得好看。”

噗通。

噗通。

明知道他隻是隨口一說,可隋知的心髒就又開始不聽話了。

她身子前傾,本想借著拿眉盒的動作活動一下`身子,讓自己不那麼緊張,但打開盒子時,看著裏麵像是石頭一樣的小黑塊,卻真的好奇了:“這是什麼?”

“青黛。”

隋知隱約記得這個詞她在哪本古籍,還是古代話本子裏看過,沒想到居然能親眼見到,她驚訝問:“這在哪裏能買到?”

“哪都買不到。”謝徊抽了一張紙,漫不經心地擦了擦掌心上的紅印跡,“我做的。”

“您做的?!”隋知震驚地音量都不由自主提高,“這還能做?”

“牛骨膠液熬到琥珀色,再加石墨粉就行。”謝徊輕BBZL 描淡寫,沒再多做解釋。

隋知仍然處於震驚中,但這次震驚的不再是青黛,而是謝徊這個人。

他不僅僅是謎,而且還是一個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的謎。

在她曾經聽到的傳言裏,這個男人城府深沉,深諳生意之道,胸中城府多到正常人能有其百分之一就已經足夠。那時隋知本以為,是人到了一定地位之後會被外界誇大,可有接觸這一個月來,她才知道,謝徊涉獵的方麵之廣,實際上是外界難以想象的地步。

半晌,隋知才從震驚裏緩過神,再度看向手裏的青黛,和被青黛染黑了的毛筆尖。

腦海裏浮現出他在寂靜無人的深夜,有條不紊做青黛的模樣,比冷杉寒竹還要賞心悅目。

可是,她連這些東西都不認識,謝徊卻用得心應手,第一次給她畫,就能順著她的眉形畫出這樣好看的遠山眉。

大概是之前大概給另一個女人,畫過很多次吧。

那個女人肯定不會問他這是什麼,也不會鬧出話梅的笑話,那她在畫眉的時候,也會把口紅蹭到他手上嗎?

鏡子裏,隋知皺著的眉頭在畫眉的時候就已經鬆開了,但她忽然真正理解了,什麼叫才下眉梢,又上心頭。

謝徊擦幹淨手,扔了紙巾準備出去。

隋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謝徊頓住腳步:“怎麼了?”

“我……”對上他稍顯冷漠的瞳眸,隋知才後知後覺的開始害怕。

可她此刻,又真的太想知道了。

五月萬物早已複蘇,花開荼蘼,野貓開始叫/春。

“……是不是長得,和您的未婚妻很像?”

第10章 第三視角

“未婚妻?”謝徊眉心微蹙,看樣子是真的疑惑,幾秒後像是想到了什麼,“怎麼忽然想到問這個?”

感覺他不太想說,隋知擔心得寸進尺會惹他生氣,鬆開手坐正:“沒、沒事。”

她太瘦了,忙起來就沒好好吃飯,比之前他們在餐廳見麵的那一次瘦了一圈,陽光強烈一些的時候,從背後看,仿佛能穿透她單薄的身體。

謝徊的視線不動聲色地轉到了她剛剛抓過他的手,就是這隻手,兩千三百年前,托著他的手,一筆一劃,教他給她畫眉,甜糯糯地叫他太傅。

她的指甲很特別,並不是平順的,上麵一排排的豎條紋,還時不時會冒出幾顆白點。別人都是小孩子才長,長大就沒了,可她一直到死,手上都還是有那些白點。

謝徊半眯著眼,不知道她最後點了一把火燒死自己的,是用的哪隻手?

該不該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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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個木盒裏的衣服和頭冠如數穿戴在隋知身上。

身穿大紅紵絲麒麟通袍袖,團花霞帔,馬麵繡裙,頭戴金翟和BBZL 珍翟點綴的翟冠,蓋上文王百子錦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