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次大雪已經是二十來天了。說也奇怪,自從雪落長安以後,天氣卻出奇的好了起來。要不是路邊殘雪依舊,或許人們已經淡忘了那次突如其來的風雪。
朝廷的局勢與此暗和。雙方都沒有太大的動作,兩黨以一種奇特的方式保持著默契,彼此間見麵寒暄談笑,似乎都不記得時隔不遠的那次政壇風雪了。或許這正是又一場風暴前的片刻寂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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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寧靜阿……”李沐風抬頭看著夜空,享受這夜色如水般的安寧。就算是片刻的寂靜也好,這樣的時刻實在令人享受。
“殿下,咱們出去嗎?”
循聲一看,原來燕王府的侍衛統領林凡,身後還跟了幾個年輕侍衛,都是一臉的渴望。
燕王府家將最沒規矩,這是長安公認的事實。說他們沒規矩不是說品行不良,而是對那些王公貴族們禮數不周。這當然都是李沐風一手培養出來的,他自己就對那些繁文縟節卑躬屈膝的古代禮法十分厭惡,隻是出於特殊目的自己才壓抑本性去遵照,把自己變成一個溫和守禮謙謙君子。
因此對於府中的人他就特意要求他們不可拘禮。天長日久燕王府中的人也就習慣成了自然,言語行為日漸“放肆”了。不過心中對李沐風的尊重愛戴反倒日益加深。可不知情的外人卻看不慣,寬厚的說李沐風為人和善,刻薄的說他禦下不嚴,管教無方。對這些言語,李沐風依舊是微微一笑,聽之任之。
像現在這樣,要是別的王府,誰敢隨便打擾主人的清淨,更別說提什麼要求了。
李沐風卻毫不惱怒,隻是有些詫異的問:“出去?出去作什麼?”
林凡一臉怪異,道:“殿下,今天是上元節,正月十五阿,有花燈會的。”
李沐風恍然大悟,自己最近殫精竭慮,心思用盡,全放在宮鬥上去了,眼前喜慶的日子到了反倒不覺。
“好,咱們去。”李沐風來了興致,扯了扯林凡的侍衛服,笑道:“你們就這樣去?換身衣服,別打燕王府的旗號,唯恐天下不知道!”然後又朝其他侍衛說道:“你們去問問女眷,誰想去的,咱們一並去。”
眾人哄然一笑,分頭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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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將正月十五稱為上元,七月十五稱為中元,十月十五稱為下元。其中最被重視也最熱鬧的節日,就是後來被稱為元宵節的正月十五上元節。
從正月十五到正月十七,長安宵禁全開,鑼鼓喧天,燈火通明。賽燈會的花燈爭奇鬥豔,奪人眼目,藝人戲子更是使盡渾身解數,百戲同開,弦管齊鳴,一時觀者如堵。此時不論老少男女,高低貴賤全都投入到狂歡之中,如此熱烈的氣氛確實讓人心醉。
當然有利自然有弊。家家都去觀燈,人走室空,盜賊由此而起還可理解。倒是有人為了競燈會一時之風光,千金一擲,竭資破產,倒是讓人歎息了。可見攀比之風,古來有之。
李沐風在眾人的簇擁下一路賞玩。眾侍衛衣著光鮮,氣宇軒昂,跟出來的幾位女子更是婀娜多姿,她們一路嘻笑,顧盼生姿。偶爾橫目掃過路人,眼波流動,嬌媚非凡,讓旁人登時色授魂與,不知是該看燈還是看人了。李沐風被人眾星捧月一般圍在當中,自然更是吸引了無數目光。這樣出遊雖然是風光愜意,可卻也感到幾分無奈。可無論怎麼說,眾人偏偏嚴守職責,依舊寸步不離,李沐風隻好苦笑作罷。
整個燈會的中心在安福門外。安福門位於長安偏東最繁華的地段,朝廷不惜破費,居然在這裏建造了一座高達二十餘丈的燈輪。上麵更是點燃了數千隻各具形態的彩燈,遠遠望去,猶如一座巨大的環形發光體,光焰飄忽不定,端的是火樹銀花,壯麗非凡。燈輪下有上千名身著褶裙的年輕女子載歌載舞,妙態橫生,直讓李沐風等一幹人也看的眼花繚亂,心馳意動。
林凡為人持重,隻是略微失神,馬上就轉過了心思。他掃了一眼眾人,見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正自暗笑,突然發現李沐風卻皺起了眉頭,不由發問道:“殿下,有什麼不對嗎?”
李沐風歎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沒什麼不對,隻是想到了些敗興的事情。”
“哦?”眾人都看著李沐風。
李沐風伸手一指道:“你們說這燈輪要花多少錢(注1)?”
眾人一愣,都沒想到李沐風會問這個,茫然的搖頭不知。一個伶俐的丫頭插口道:“這燈輪我不知道多少錢,不過我可知道這些女子的裝扮可就是一大筆錢了。”
“哦?”李沐風倒沒考慮這個,因此也感興趣的道:“那煙岫你來說說。”
這個名喚煙岫的丫頭見李沐風鼓勵她說下去,臉上微微一紅,不過還是大膽的說道:“我們同為女子,對穿著打扮自然清楚些。這些舞女顯見都是宮中的宮女,每人穿著的褶裙、珠寶首飾先不說,起碼的一個披肩就價值萬錢,我看每人這身裝扮,差不多至少要花三百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