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茶。
鬱溪直道:“我喝不懂茶,想來你找我,也不是喝茶的。”
溫遠帶著點笑意,那神色卻分明對鬱溪急躁的性子並不滿意。
“我的確有事想跟鬱小姐談。”
遞上一張照片:“這是我兒子,二十三年前,在一場滑雪事故中去世了。”
鬱溪沒接,心裏已明白了七八分。
照片上的年輕男人,有雙跟她一模一樣的眸子,黑白分明,清冷倔強。
果然溫遠道:“上次我外孫女溫涵空,跟鬱小姐有一次偶遇後,就起了疑心,我們想辦法拿到你頭發,去做了親子鑒定。“
“鬱小姐,你的確是我孫女無疑。”
鬱溪臉色很冷。
想辦法拿到她頭發,怎麼想辦法?理發店、用過餐的飯店、衣物幹洗店,並沒有事先來過問她想法,背後無所不用其極。
她反問:“是又怎麼樣?”
溫遠反而一怔:“鬱小姐,你不想回家麼?”
“為什麼我出生時,不在這家裏?”
“那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了。”溫遠歎一聲:“你媽媽是個很有天賦的藝術家,從小山村考出來,滿身的才華藏也藏不住,我兒子就是為她才華傾倒。”
“很快你媽媽懷孕,他倆打算結婚,可當年,他們都年少氣盛,又都是藝術家性子,免不了爭吵,加上你媽媽又覺得,我們這樣的家庭,會給她太大壓力,束縛她自由。”
“所以,她跑了,沒人知道她的去向,我們找了她多年,直到我兒子去世,仍是一無所獲。”
“可這麼多年,我們也沒有忘了你們,阿涵一見到你,我們立即著手安排親子鑒定。”
鬱溪笑了聲:“這話說得太假。”
“若真想找我,我為航天院拍的那些照片掛得滿街都是,何必等到溫涵空見我?”
溫遠頓了下:“鬱小姐,我們這樣的家庭,也自有苦衷。”
“如果你隻願說這些場麵話,”鬱溪無論坐在哪都挺背直肩,像棵剛直的樹:“讓溫涵空來跟我談。”
溫遠思忖後妥協:“也好吧,也許你們年輕人更好說話。”
坐到溫涵空茶室,堅持讓江依留下。
開門見山問:“為什麼突然想找我回來?”
如果不是溫涵空主動,完全可以把偶遇她這事按下不談。
溫涵空瞥她眼:“你戒心重,像野獸自保的本能,我跟你說實話,你反而更好接受。”
“是這樣,溫家太爺快要去世,外公生意做得再大,跟整個家族財產比也是九牛一毛。事關遺產分配,偏偏我們這位太爺,不喜歡商人,倒喜歡學者,你說找你回來是不是正好?”
“你隻需做一件事,就是改回姓溫,然後去陪伴老人家臨終一段時日,拿到遺產回來分配,我有多少,你就會有多少,絕不因你這些年流落在外,或者你媽媽其實沒跟我舅舅結婚,而有任何偏袒。”
“你怎麼說?”
鬱溪望著桌上茶具,微微透光的清透材質又不知價值幾許:“我想問個問題。”
溫涵空理理中式長衫衣角,在膝頭鋪平:“好,你問。”
她端著氣定神閑,料想鬱溪問的一定是遺產價值幾何。
那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數字。
不想鬱溪開口:“當年我媽為什麼離開溫家,你知道內情麼?”
溫涵空搖頭:“沒什麼內情,年輕愛侶之間總容易有齟齬,再加上你媽那性子,你從她的畫裏也能看出來吧。”
“你見過我媽的畫?”
“我怎麼會沒見過釉邇的畫?”
是了。
現在想來簡直昭然若揭,釉邇,諧音“有耳”,組合起來,可不就是一個“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