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自然沒能被她這句話消得了氣,反被這姐妹同心膈應自己的姿態給撩得火氣更勝方才,竟是直截氣笑道:“三姑娘年紀小,見識少自也是正常。對下等門戶而言,自然是能攀附得越高越好,隻是那盛門大族卻是最重清名,並非什麼人都肯收納的。”
陶曦月微微蹙眉,語氣略顯肅然地道:“於娘子這是何意?”
第7章 劃清
於氏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她的女兒馬十娘臉色不庾地接了話:“陶二姑娘,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們雖稱自己是從汝南陶氏宗房分出來的,但哪家的宗房有心分支另立是你們家這樣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獨父親和子女南遷的?更何況你們家那兩塊地的事,有心人隻消一聽,就能聽出來你們籌謀南遷已久——然身為宗房,你們籌謀時卻顯見並沒有打算帶上其他族人。誰又不心生疑慮?”
陶曦月、陶新荷不由微頓,下意識轉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長姐雲蔚。
見對方沒有反駁,馬十娘越說,也就越發透出了些微含輕屑的驕意來:“所以你們便是埋怨我阿娘也無用,既連我們家都能看出端倪,更何況是身為南朝士族之首的陸氏?”
言下之意,即是說在他們這些人看來,眼下這個汝南陶氏宗房要麼是假貨,要麼,就是德行有虧。
馬十娘說完這番話,周遭一時寂靜了良久,唯有泉水流淌和林間隱隱蟲鳴之音在提醒著所有人,時間仍在流轉。
陶雲蔚忽而輕輕笑了一聲。
她這一笑,不僅自家的兩個妹子,就連於氏母女兩個也不由朝她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於娘子心想事成,恭喜了。”陶雲蔚迎著對方愕然的視線,淺笑從容道。
於娘子不明所以:“什麼意▒
“你這說的什麼話?”一向溫婉的陶曦月此時也硬了口氣,“阿姐先前才說了你是咱們家的寶貝,哪有隨隨便便將寶貝給了人的道理?再說你少不更事的,便是嫁了出去又能幫家裏做什麼?連夫妻相處之道恐怕你都學不會,就算是要同南朝士族聯姻,那也該是我去。”
“那不行!”陶新荷當即反對道,“二姐你這樣的容貌才情,怎能隨隨便便便宜了人去?那馬九郎都配不上你呢,何況……”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陶雲蔚忍無可忍地低喝道,“誰同意你們聯姻了?越說越離譜!”
兩個妹妹瞬間噤了聲。
“家裏離揭不開鍋還遠著,用不著阿爹賣女養家,一天天都想什麼呢。”陶雲蔚不說還好,越說便越有些恨鐵不成鋼,“還有這個最傻的,”她看著自家小妹,說道,“既然敢去想自己的婚事,就該想得有出息些,在這點上你們兩個可真不如於娘子有誌氣。”
陶新荷與二姐對視一眼,小心地開了口:“可是長姐,人家於娘子想的都是高門……”
陶雲蔚本來並沒有想得那麼長遠,但不知為何,陶新荷此時用這麼個“不可相提並論”的語氣一說,她頓時胸腔裏就燒起了一把火。
“高門怎麼了?她馬家婦能想,我們陶氏女便想不得?”她語氣中不覺帶上了幾分不以為然,“人與人並無什麼不同,小門小戶裏不缺糟心事,盛門望族中也自有醃臢,否則你以為落鳳山的事怎麼偏偏就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倒黴?霍家為何敢如此行事,還與崔家打擂台,難道背後無人撐腰?便是淮陽陸氏,我看也……”
她話還沒說完,兩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輕咳忽然打破了周圍的靜謐。
有人?
陶雲蔚瞬間意識到這點,旋即倏然一震,整個人的血液都仿佛凝住了。
第8章 示意
恰此時,山下忽有腳步聲正快速靠近。
陶雲蔚從遮擋住視線的草木叢後走出來,狀若無事地往下望去,隻見有一黃衣僧人正沿階大步行來,待於下方數步之遙站定後,先是衝著她們姐妹施了個佛禮,然後目光越過她們看向了更高處,禮道:“陸施主,您需要的東西已在禪室備好了。”
事後過了許久,陶雲蔚回想起這一刻,都始終想不起自己當時是怎麼在全身僵硬的情況下還能把頭給轉過去的,她隻清楚地記得,彼時當自己逆著光看見身後不遠處那個款立於高處的身影時,險些一口氣沒吸上來。
陶雲蔚不知道他在那叢樹蔭後站了多久,隻曉得在自己有限的記憶裏中途並沒聽見有人靠近的聲音,也就是說,這個人,很有可能比她們來得都早。
十九年來,她頭一次曉得了什麼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