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曦月靜靜坐著陪了李衍一會兒,然後斟酌地尋了個開口的時機,說道:“殿下是不是對大郎的事有些放心不下?”
李衍執勺的手略略一頓,轉頭朝她看來:“為何這樣問?”
“殿下雖不說,但妾身看得出來,”陶曦月道,“您好像並不希望大郎與顏家走得太近。”
李衍凝眸看了她良久。
“當初我將他交給顏家人照顧,是因為沒有旁人可信。”他緩緩說道,“但沒有想到,他會長成這個樣子。”
陶曦月很是意外。
意外於他將李憫交給顏家竟會是這個原因,更意外於他此時此刻的坦然相告。
“不過算了,”李衍似是已然想開地歎了口氣,說道,“反正他將來也不必頂立門庭,他若覺得這樣過著好,等他大了便分出去自己過就是。”
陶曦月猶豫了片刻。
“殿下……”她終是沒忍住開了口,“大郎才五歲,您若現在將他接回來,父子之情未必不能再續,況,有您在身邊,他必然也會成長得更好些。”
李衍定定地看著她:“你當真這樣想?”
不知怎地,陶曦月覺得自己像是在他眼裏看到了些難以形容的情緒,她隱隱感覺到他是高興的,但看著眼前人幽若深潭的目光,她又不敢肯定。
她隻能憑著本心和直覺行事。
“嗯。”陶曦月頷首。
李衍輕輕拉過了她的手,問道:“那你說,先要怎麼辦好?”
陶曦月想了想,說道:“殿下若要接大郎回來,也不便立刻改了之前的決定,否則難免讓人疑心是您或者妾身有什麼想法。不如就先佯作無事地等他去顏家住些日子,然後尋個機會把他叫回來就是了——要不,就說要給他請先生?五歲也是差不多了。”
李衍沉吟著點了點頭:“你想得很周到。”說著對她一笑,“這方麵果然還是你們女人的心思細一些。”
“不過……”他滿目柔和地看著她,說道,“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阿憫回來了,你那裏少不了會被人各種揣測,早年我沒有堅持將他放在府裏養,就是想避免有人拿小孩子來爭奪什麼,如今難免也有人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陶曦月微微笑著,半玩笑地說道:“殿下如何又知妾身是君子非小人?”
“阿陶你嘛,” 他含著笑,忽而抬手捏了下她的臉,“是個膽小鬼。夾縫之下連府裏的中饋都不願出頭去接,何況是個五歲的孩子?你若置身事外,我也覺得正常。”
陶曦月驀地一愣。
原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早就被他給看穿了……
“所以,”李衍低頭輕輕吻在了她手背上,“謝謝你。”
幾天後,陶雲蔚剛送走了前往蘇州參加雅集的陸玄和陶伯珪,轉回頭就接到陶曦月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安王殿下已將地的事情辦妥了。
陶雲蔚便立刻趕去了開陽縣,當天下午就在衙門裏辦好了一應文書事宜。
九月底轉眼而至,金陵城裏亦於此時突然傳來消息,起部將作司即日將開始對廣慶門外的民居進行拆遷,一時之間,廣慶門外半坊之地都叫苦不迭。
這日,樓宴正在和大木局的一眾官員商議工期進度,見手下屬吏從外麵進來,似是有事想單獨稟告,便暫停了議事,把人叫去了偏室茶房說話。
“怎麼,清拆補償之事不順利?”樓宴問得很是平淡。
為了這樁事,起部和尚書省那邊早就掰扯了許久,否則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動工。圖紙原本是八月初就畫好了,起部也將預計的開支數額報給了尚書省——然後便是意料之中的各種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