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停下來時,微雨早已沾濕了衣裳。
庵主見到他時也沒有多問,便讓人將他領去了東後院。
崔湛一路上覺得自己腦海裏好像都是空白的,甚至於當他走進院中,一眼看見站在屋簷下的陶新荷時,有長達片刻,他都覺得似乎仍在做夢。
從他在益州聽說了她舍身入庵的消息開始,所有的事情就好像變得都那麼不真實,除了戰場上的血腥味。
想到這裏,他忽然掌心一緊,朝著她大步走了過去。
陶新荷也看見了他。
“我聽說你們今日回來。”她向著他微微笑笑,“恭喜凱……”
話還沒說完,人已被他擁入了懷裏,緊緊抱著。
陶新荷頓了頓,輕輕推他:“元瑜,這裏是庵堂。”
崔湛卻將她抱得更緊。
“……你說過要等我。”他的聲音有些低,有些發抖。
陶新荷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的確在這裏,見到你平安凱旋我也為你高興。隻是元瑜,”她說,“我們回不去了。”
崔湛閉了閉眼,咬著牙沒有說話,卻依然固執地沒有將她放開。
“你還是不要在這裏久留,”陶新荷說道,“不然你祖母會不高興,說不定又要認為我想妨礙你納妾。”
她說話時語氣很平靜,平靜到就像是在勸一個老友:下雨了,你該早日歸家。
崔湛覺得心口悶得陣陣發疼。
“你說過,要占著我身邊的位置。”他不知為何,幾乎是在瞬間就想起了她曾說過的這句話。
陶新荷道:“我現在不占了。”
他又道:“你說過……”
“元瑜,”陶新荷輕聲打斷了他,“你便當我是個極容易動心,又極容易死心的人吧。”
崔湛驀地一震。
陶新荷感覺到了他手上的瞬間失力,微頓之後,推開他,後退了一步。
“我是來這裏修行的,你是男子,不好出入久留。”她說,“早些回去吧。”
崔湛定定看著她轉身返回房中,又看著桃枝在她身後關上了屋門,由頭至尾,他都很想再對她說些什麼,卻終是未能成言。
他在簷下站了許久,直到如雲找過來,同他說崔園那邊來了人。
桃枝隔著門聽著外麵的動靜。
“夫人,”她走回來,對著正靠在案幾上出神的陶新荷道,“少卿走了。”
陶新荷沒有說話。
少頃,就在桃枝以為她對此並不會做出任何回應的時候,她卻開了口。
“嗯,”她說,“他也該走了。”
崔湛回到崔園之後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直接去了福安堂。
他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怔了一怔,崔夫人更是直接站了起來,迎上兩步,拉著他道:“元瑜,你淋雨回來的?怎麼也不先去換件衣服,當心受了風寒。”說著就要吩咐下人去侍候。
“阿娘不必擔心,”他麵色微寂地說道,“比起孩兒受的傷,這點雨不算什麼。”
崔太夫人立刻皺眉檢視著他,問道:“你受傷了?”
崔昂也關心道:“傷可好透了?”
崔湛沒有回答,隻是朝長輩們施了一禮,向著崔太夫人靜靜道:“孫兒先前去了淨因庵,不知祖母是有什麼話要交代?”
崔夫人看了眼兒子,默默地站在了他身邊。
崔太夫人也不意外他會去見陶新荷,聞言也隻平靜地點了下頭,說道:“原本是想等你回來再說的,看來這消息傳得太廣,還是讓你分了些心。”又道,“你媳婦的身子日後懷孕恐怕很難,她知道了之後,卻不肯讓你納妾,所以就自己跑去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