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昂也在看著自己的兒子。
相比起崔太夫人的複雜心情,他的想法其實要簡單很多,不管怎麼說,現在是崔氏得了益,陸玄不入朝,朝臣中誰又能與元瑜比功勳?要說陶伯璋這個新任國舅雖也是前途光明一片,可他們家和陶家也有親,元瑜的妻子和陶皇後是同胞姐妹,這層關係可比昭王那邊近多也有益多了。
隻看新君上位後對丹陽陶氏的抬舉,還有立刻冊封了陶皇後所出的女兒為長公主,並賜了“華盛”為號就知道,聖上有多稀罕這母女兩個。
他甚至覺得還好兒子夠果決。
崔湛聽了自己祖母這番問話,也沒有什麼情緒表露,麵色如常平靜地回道:“孫兒自是應當繼續盡心報效大齊和聖上,族裏的事有爹娘主持,祖母亦身體康健,孫兒也可心無掛礙。”
崔太夫人一愣。
其他人也多少聽出了這話的幾分意味來,紛紛不約而同心照不宣地朝崔太夫人和崔昂夫婦看了過去。
崔昂回過神來,也不由小心翼翼往自己母親那裏瞥了眼。
良久,崔太夫人勉強地牽了下唇角,說道:“既然驃騎將軍開了口,我這老婆子便就少操兩樣心,頤養天年吧。”
崔昂目光微動。
崔夫人端身而坐,沒有言語。
其他人或有猶疑,但亦終是沒有說什麼。
崔湛抬手,躬身向著崔太夫人揖了一禮。
崔湛和陶伯璋率大軍離開金陵城這日,眾人來為他們送行。
陶新荷同自家兄長說話的時候,總感覺旁邊有道目光在看著自己,她其實知道是誰,也說不上為什麼不想轉頭,但心裏卻又莫名有些慌。
崔夫人見兒子時不時往旁邊看,卻又遲遲不主動開口找陶新荷說話,心中不免暗暗著急,忍不住給他使眼色,說道:“你這一去也不知又要多久才回來,就不想與新荷多說幾句話麼?”
兩邊人隔得並不遠,加之崔夫人說這話時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其實陶新荷是聽見了的,不止她,陶雲蔚和陸玄幾個人也都聽到了。
陶伯璋還麵露為難地清了清嗓子,似乎是覺得勸也不對,不勸也不對。
陶雲蔚看了眼自家小妹,也沒有言語。
陶新荷很不想因此事成為眾人焦點,於是尷尬之下,索性不等崔湛開口,便已直接先對他說了話。
“我早先給你那個平安符你還留著吧?”她問。
崔湛立刻點了頭,準備把符從身上拿出來給她看。
“不用了,”陶新荷道,“我就是想說希望它這次也能護佑你,平安凱旋。”
崔湛看著她,微微笑了。
“會的。”他說罷,又在眾人的目光中頓了頓,須臾,續道,“你也好好保重,莫要虧待自己。”
陶新荷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兩人之間的話題就此終止,崔湛也沒有說出什麼讓崔夫人能為之一振的言辭。
崔夫人有些失望,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崔昂也覺得兒子有些沒趣,夫妻兩人坐上馬車後,他便用半帶調侃的語氣說道:“元瑜這個傻小子,什麼都好,偏生語拙了些,不會哄人。剛才他要是順杆而上,說不定已可前進一大步了。”
他說完,半晌沒等到妻子回應,不免蹙眉,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崔夫人轉眸看了他一眼,平淡道:“有些東西既失去了,又哪裏是那麼容易能得回來的,元瑜是怕他自己輕率行事,反而連眼前看見的希望都失去了。”
崔昂怔了怔,還沒來得及接話,便又聽她說道:“主君既不了解元瑜,也未曾經曆過這種心情,還是不必去替孩子們操心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