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景色大同小異,偶爾能看見一片有花有草的地方,鍾溯說塔克拉瑪幹會下雪,所以來年春天會長出這些花草。
很多人在研究塔克拉瑪幹能不能變綠洲,這個命題研究了幾十年,似乎塔克拉瑪幹願意奉陪到底。
“開到哪兒了?”夏千沉問。
鍾溯摸出手機,“沒信號。”
“那掉頭?”夏千沉想起這輛越野裏有帳篷,因為租車行大哥說了可以共度良宵,“還是說……我們繼續往前開,開到一個能收到信號的地方。”
鍾溯原想問油箱頂不頂得住,不過管他的,“好啊。”
——
今年的環塔,是鍾溯的第五年,是夏千沉的第二年。
他們現在都可以用「我第一次來環塔的時候」為開頭進行一個句子,於是夏千沉率先開始。
“我第一次來環塔的時候,其實真的很佩服你。”夏千沉單手扶方向盤,右手很隨意地搭在變速杆上,是開手動擋的習慣,“我是不是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
聞言,鍾溯看過來,“是的,你沒告訴過我。”
“我以前對領航員的感受不是現在這樣,我覺得領航員就隻是把路書大聲念出來。”夏千沉望著前方逐漸落進地平線的太陽,“直到來了環塔,我才明白,領航員也是駕駛,一個人完成不了駕駛這件事,副駕駛,也是駕駛。”
說實話這句話讓鍾溯挺感動的,他甚至有一點點想哭的衝動,那是一種多年輔助被人肯定的感覺。
就像有一首《守望先鋒》的衍生歌曲裏的歌詞一樣:願我保人,還笑我靠腿上分;求我補位,還罵我輔助都混。
這竟讓鍾溯頓時感慨良多,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無論從何說起,都顯得非常非常矯情。
他覺得他和夏千沉之間,最不需要,也最不應該出現的就是矯情。
“感動了?”夏千沉勾著嘴角,“要不要靠著千沉哥哥的肩膀哭一會兒?”
很好,情愫消失了。
鍾溯哼笑,“太感動了,現在就想立刻把這份殊榮給你也體驗一下。”
“可我暈車,心領了。”
越野仿佛一位逐日者,一直奔著太陽下沉的方向。夏千沉也不是真的隨便溜達,鍾溯能感覺出來他在找回飛沙梁的手感。
“漂亮。”最後一個沙梁落地,越野的車身姿態和角度都堪稱完美,民用車的懸掛甚至都沒有發出哀嚎。
但同時,油箱標尺也落到最後一格。
夏千沉問,“這兒有信號了嗎?”
鍾溯說:“沒有。”
而且在他們前方不到一公裏的地方,一個「T」字型的木牌被插在沙地裏,顫顫巍巍地,仿佛風中殘燭。
越野減速,慢慢停下,夏千沉摘掉墨鏡放下車窗,因為這木牌上有寫一行字。
具體說是兩行,一行用維語,一行用漢語。
“無人區,危險”
字數越少,事情越大……
夏千沉升回車窗,扭頭,“怎麼辦。”
鍾溯看著手機,再看看主駕駛儀表盤,“……”
沉默了。
最後一縷陽光離開沙漠,金燦燦的沙海回歸寂靜,越野車的隔音並不好,車身高,風阻大,即使是靜止狀態也沒有主動降噪的轎車隔音效果好。
夏千沉先把車熄火,省油,這樣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夜晚包圍沙漠的時候,他們仿佛能感受到車輪附近有爬行動物在遊蕩。
夜間行車是不現實的,要開大燈,發動機要源源不斷地給電瓶充電,而且晚上開車慢,更費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