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夏千沉來說,環塔早在終點線就結束了,他不會活在任何一個,即使是光輝燦爛的過去。

也可以用「從不回頭看爆炸」來形容他,一條路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賽車手從後視鏡裏看走過的路隻有一種可能——後車出事故了,讓我看看他都掉了些什麼配件在路上。

——

出發日。

不巧,趕上了暑假,隨行人員裏多了個郝瑞池,她本次的工作是抱緊備用的方向盤,和保持安靜。

因為她真的太喜歡坐車了,廣西山路複雜,維修車是夏千沉在開,另一輛運輸車鍾溯在開。郝瑞池在娜娜旁邊瘋狂地朝窗外大喊,企圖與山林裏的猿猴進行隔空交流。

“你小點聲。”娜娜歎氣,“你現在是童工,被逮捕了媽也救不了你。”

夏千沉扶著方向盤,笑笑,“你現在角色變換這麼自然?”

說到這個,娜娜摟住郝瑞池,說:“我這麼跟你說吧,我今年三十,有錢單身,無痛當媽,而且還跳過了帶孩子最痛苦的嬰幼兒期,說出去能羨慕死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同齡人。”

夏千沉仔細琢磨了一下,遂恍然,“靠,這麼聽起來好像真的很爽。”

“是非常爽。”娜娜糾正他,“我這種人生,祖墳冒青煙估計是不成,得燒成森林大火。”

夏千沉看了看山路旁邊的「放火燒山,牢底坐穿」標語,想說什麼又憋回去了。

另一輛車裏是鍾溯和景燃,這次維修工們和他們的行程方式換了過來,維修工們坐公共交通,他們開維修車。

從GPS來看,距離維修站還有40多公裏,全是山路。景燃在鍾溯的副駕駛看手機,手機裏是夏千沉本屆環塔唯一的一篇報道。

這篇報道是汽聯官方的,去年環塔事件汽聯給了夏千沉不少幫助,所以隻接受了汽聯的采訪。

報道中,記者問夏千沉,打破了景燃創下的世界紀錄,感覺怎麼樣?

夏千沉的回答是:我覺得依然很遺憾,我開著比景燃更好的賽車,用著最好的領航員,隻戰勝了過去的景燃。

夏千沉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是,並且我再也不可能和他交手,也就是說,我永遠無法真正的戰勝景燃。

“你會這麼喜歡他,我好像挺能理解的。”景燃說,“他是個很優秀的人。”

鍾溯笑得很開心,他很喜歡有人真心地去誇夏千沉,“是的,他贏了就隻是單純的贏了,就隻是做完了一件事情,他就會立刻離開那個「贏了」的狀態,很瀟灑。”

他本來想說很性感,但是刹住了。

夏千沉很性感這件事,他自己知道就行。

“對。”景燃放下手機,看著前擋玻璃,“我能感覺到他非常、非常熱愛這個事業。”

說完,景燃看向了他的親兄弟,問,“你有想過他什麼時候退役嗎?”

“我想這個幹什麼。”鍾溯說,“他肯定是開到開不動了再退役。”

“你不害怕嗎?”

拉力賽史上,喪命於賽道的車手和領航太多了,極限運動永遠伴隨著高風險。競技體育就是這樣,即使是坐在電腦前,用鍵盤鼠標的電子競技,也是在最年少的時候入行,二十五六歲退役後拔劍四顧心茫然。

風險隻是用不同的方式出現,喪命、受傷、前途迷茫。

鍾溯說:“隻要我坐在他的副駕駛,就不會怕。”

“也好。”景燃長歎一口氣,然後釋然地說,“生死相依,你們倆也算是值了。”

抵達維修站,汽聯提供的鐵皮倉房今天換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了這樣一塊平地。

郝瑞池下車後依然抱著娜娜交代給她的備用方向盤,並且在空氣裏模擬開車,夏千沉意外地發現她不是在胡亂轉,而是有些方向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