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迷霧重重(1 / 2)

表哥在我表舅眼裏,始終是個沒出息的待業青年,但在我看來,表哥是個挺能折騰的人,從小膽子就大,敢做敢闖,向來不肯循規蹈矩。

舉個例子,以前有種關於耳蠶的傳說,說“耳蠶”那是叫白了,也有稱耳屎或耳垢的,總之就是耳朵裏的穢物,據說正常人吃了這玩意兒,立刻就能變成傻子。

家大人經常這麼告訴小孩,說是胡同裏那個老傻子,即是小時候誤吃耳蠶造成的,這種事有沒有依據,則是完全無從考證,反正大夥都這麼傳,漸漸都信以為真了。也許真有這麼回事,也許隻是嚇唬小孩,畢竟那東西不衛生,那年頭的孩子大都又淘又饞,什麼都敢往嘴裏放,所以拿這種話震唬著。

表哥十五六歲的時候,跟胡同裏的一群半大孩子打賭,說起吃耳蠶能變傻子的事,白糖當場從自己耳朵裏掏出來一大塊耳蠶,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掏過耳朵,那耳朵裏的東西可想而知。掏出來的這塊耳蠶,能有小指甲蓋那麼大,也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了,黃裏透綠,放在手裏給表哥看:“你敢不敢吃?”

表哥膽子再大也不敢嚼,全當是吃個螞蚱,捏起來扔到嘴裏,拿涼白開往下一送,氣不長出麵不改色,也沒有變成傻子,徹底將吃耳蠶變傻子這個愚昧無知的說法給破了,震了整條胡同,還因為打賭贏了二十根小豆冰棍。

表哥從小就經常幹這種事,拿表舅和表舅媽的話來講,淘得都出圈了,幹嘛嘛不行,吃嘛嘛沒夠,擱哪哪礙事。

其實越是這種人越能成大事,漢高祖劉邦當年不也是遊手好閑不務正業?按表哥的理解,在廠子裏找份工作,老老實實每天到點上班到點下班,刮風下雨不敢遲到,累死累活賺份工資,整日裏算計著柴米油鹽,將來娶個媳婦生個孩子,再教育孩子長大也這麼做,那才是真沒出息,男子漢大丈夫堅決不能走這條路。

表哥果然沒走那條路,他應該算是國內下海比較早的那批個澧戶,隻不過時運不佳,要不然早就發了,當然擺小人兒書攤撿到枚老錢兒,後來莫名其妙丟了,那倒不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表哥撿到最厲害的一個寶物,還是在1985年,那件東西可說得上是空前絕後了。

那一年白糖已經去廠裏上班了,表哥又認識了一個新疆人,倆人合夥賣羊肉串。新疆那哥們兒手藝不錯,但隻會說維語,地麵也不熟,跟表哥合夥,倆人打了個爐子,就在街上烤羊肉串。那是天津最早的羊肉串,至少周圍的人在表哥擺攤之前,都沒嚐過這種西域風味。那會兒是兩毛錢一串,羊肉都拿自行車的車條穿著,不像現在都用竹簽子。爐架子後麵放臺單卡的破錄音機,喇叭都劈了,也不知從哪搞來一盤旋律詭異的磁帶,說是新疆的樂曲,但是放起來嗚哩哇啦,誰也聽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曲子。新疆人拿把破蒲扇,一會兒把羊肉串在炭火上翻來翻去地烤,一會兒捏起孜然辣椒麵往上撒,勤作非常熟練,他一扇那炭就冒白煙,混合著烤肉的香氣,讓人離著半條街就能聞到。表哥則在那詭異的旋律下,嘟嚕著舌頭吆喝生意,什麼辣的不辣的,領導世界新潮流的羊肉串,這買賣在當時來說可太火了,路過的男女老少沒有不留口水的,每天下午都圍著一幫人。

那天有個外地男子,看模樣四十來歲,大概是到天津探親或出差,一聽口音就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因為北京人口甜,老北京話和普通話還不一樣,兒話音特別重。剛解放的時候,全國黨政軍機關都設在首都了,各個機關加上家屬不下百萬人,這些人大多來自五湖四海,口音是南腔北調,子女後代基本上都說普通話,但不是老北京的土話,隻有四九城裏住了多少代的人,才說真正的老北京話。表哥家在北京有親戚,所以一聽口音就能聽出來。

這位老北京走在半路上,也被表哥的羊肉串吸引過來,吃了兩塊錢的,吃完抹抹嘴,抬腳走了,卻把手裏拎的提包忘在原地了。表哥對這個人有印象,可等到晚上收攤,還沒見失主回來,他一琢磨:“這麼等也不是事,不如打開看看皮包裏有什麼,要是有很多錢,那人家肯定也挺著急,就趕繄交給派出所,讓他們想辦法去聯係失主,要是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就自行虛置了,沒準隻是些土特產之類的……”想到這把包打開,見那裏麵除了零七八碎,以及一些證件票據之外,還有個很奇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