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她有幾分不安與忐忑。

蕭何順著褪下右臂的衣襟,仍是開口道:“這傷口隻是看上去有些猙獰,但實際不礙事。”

她其實有了些心理準備,聽到外頭這麼說,又聽蕭何都難得開口勸解此傷不重,但看到時仍然幾近驚愕了片刻。

從右肩至左肋下有一個巨大的傷口,養傷數日,如今還不算是好全,皮肉處仍有翻起。

除此之外,後背腰腹處也有大大小小好幾個傷口,在男子的肌肉紋理上尤為明顯。

蕭何本不欲嚇著她,褪下衣袍後,卻沒再聽到陸莞禾出聲,屋中安靜片刻,而後傳來女子的細聲嗚咽。

蕭何眉心一跳,忙著回頭,道:“可是嚇著你了?”

回頭方能看到陸莞禾的手緊實地捂著嘴,雙眸裏蓄著淚,隱忍地小心哭著,唯有不小心鬆了些手,才會泄出少許哭聲。

“你盡誆我。”

她也並非沒看到外傷,蕭何的傷險些便傷及筋骨,傷口之深,難以想象。

見她哭也哭得這般小心,像是怕被他發現,蕭何的心也跟著揪起,一陣陣疼,輕拭去她頰邊的淚,溫聲道:“這沒看上去那般嚴重,再養些時日便能好全。”

陸莞禾克製地收著哭聲,她來不是要讓蕭何為自己多擔心的。即便鼻尖的紅還是未下去,但她還是拿起了傷藥,要為他上藥。

她知道他前去肅州危險,但真看到傷口時,總是忍不住掉眼淚。

細光下,挽著低髻的女子垂下眼睫,而高大的男子老老實實坐著讓她上藥,倒像是一副畫。

期間陸莞禾總怕弄疼了蕭何,塗一些便細細地吹上。蕭何本就耐疼,期間一聲痛哼也沒有,反倒是這些天來上藥最舒服的一次。

快要上完,陸莞禾才收回了手,準備收拾著剩下的藥。

蕭何也順著慢慢攏上裏衣,衣口收攏在了鎖骨處。

“阿莞,你身上可有傷?”

蕭何從陸莞禾出現起,便一直在看她哪裏有受傷,可終究怕她臉皮薄,因此在隻有二人在時,才問出了口。

陸莞禾搖了搖頭,此行雖然苦,但並未受什麼傷。

不過她想起來什麼,道:“蕭何,當初我……”

即便他已經知道自己當時離開才在他酒中下了蒙汗藥,但她怕此事不說破,在兩人心中都留著心結。

“我知道的。”

他沒有怪她,隻是不忍看她撕開往日的傷口。

陸莞禾對上他的目光,而後又道:“還有……我記起了那段時日。”

她的話音剛落,蕭何的眸底便亮了些,心中不斷猛跳。

終於,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記得這些。

接著陸莞禾便將她記起來的一切告訴了蕭何,包括她為何裝扮成啞女,還有為何她不告而別。

提及那段被關的日子,她仍心有餘悸,垂下眼睫,手指交織著。

她單薄的背微微顫唞,闔上眼,一點點說著。

那些日子她失去了自由,每日每夜都是冰寒的屋子,直到她撐不下去了,方才暈了過去。

蕭何把她摟進懷中,微有些薄繭的指腹一點點摩挲著她的手背,無聲地安撫她。

那份悔恨,此時也漸漸發酵,又酸又疼,擰著他的心口。

陸莞禾到後麵也說累了,許是蕭何的懷中太過舒服,也許是這些日子來回奔波,落在心愛之人懷裏終於能放下心防,她緩緩闔上眼,氣息變得綿長。

燭光將至燃盡,蕭何才緩緩轉身,小心地把她放下,為她輕掖過被角。

這些日子,不用她說,他也能看到她吃了不少苦。

能從生性多疑的祁宴手下逃脫出來,想必是拿命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