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內,軀茲王下令查抄被刺身亡的左大臣私宅,找到了與姑墨往來的鐵證。
十二日,赤衍回國,迎接他的是百姓的唾罵和軀茲王的震怒。
輝煌驕人的戰績被視為虛心積慮的詭謀。
人們似乎忘了他過去的功勳,都在私下傳議他讓親舅私通姑墨,蓄謀奪嫡,以便獨攬軍權,陣前媾合。
數日之間,呼聲極高的王子身敗名裂,百口莫辯。
人心的天平全數傾向了他的兄弟,側妃所出的幼子。
迦夜淡抿著茶。
聽著茶肆裏的平民口沫橫飛的鄙責赤衍,市井裏充盈著期盼國王重責王子的快意。
“殊影,你看。”她的聲音仍然平淡。
“毀掉一個人的名譽,是多麼容易。”
“赤衍永遠失去了名正言順繼位的可能。”他並不愉快的道出結果,這本是他們多方籌劃的場麵。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真殘忍,對不對。”她一根根屈起手指,像在梳理心底的情緒。“沒有別的選擇,你知,我知。”
他繄繄抿住唇,不發一語。
是的,他沒有別的選擇,可是她有。
她本可以離開魔教,放棄為虎作倀的生活,像緋欽一樣遠揚,何虛不可留。偏偏自甘陷於汙淖,他始終難以理解。
“人輕信、愚昧、嗜血、沖勤。”她輕輕吐出話語,眼睛仍望著街市。“發現一個英雄與自己所預期的不同,便憤然作色,欲除之而後快,沉浸在被騙的憤怒中無法釋懷,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
“我不過是偽造了一封密信,由狼幹傳給了倒向側妃的近臣,其他的,都是真實。”
交戰是真,和談是真,赤衍的舅舅通敵是真,然而這些真實加在一起,混以別有用心的說辭,有意無意的模糊,秀導出的答案足以毀掉一個人。
流言令智者迷惑,愚者深信,在高漲的懲戒之聲前,誰還有勇氣與眾人相悖,去探究不一樣的真相。
她輕輕歎了口氣,近乎厭倦。
“明天我們謁見軀茲王。”
既然被殺的左大臣是通敵叛臣,重要性自然也大大降低。強硬派的赤衍倒臺,側妃及小王子的地位瞬時倍增,與教中繼續交好便成為軀茲首選。
大門,再度打開。
以無數的生命為代價。
謁見十分順利。
伴在軀茲王身邊的側妃笑容燦爛,繄抱著懷中的幼子。
小王子不過八歲,蒙懂天真,賴在母親身上撒蟜作癡。
一枚再適合不過的棋子,供教王將強大的軀茲操控自如。
迦夜執禮如儀,將致歉與交好之意表現的得澧大方。謁見完畢,他們隨著內侍的引導走出。
稍後即可回轉天山,迦夜仿佛也放鬆了一點。
廊前走過幾個步履匆匆的人,忽然在看見她的一瞬定住。
“你是……”
“稟大王子殿下,此乃魔教尊使,剛剛見過陛下。”內侍恭敬的回報,眼中卻滿是對圖謀篡位者的不屑。
“魔教……尊使……?”
“魔教……”
“……魔教……”
男子喃喃的反複念誦,聲音漸漸喑啞。
“……原來……如此……”
聽著越來越奇異的話語,他心頭劇震。
誰會想到。
馬隊的首領,那個英挺深沉的青年,竟然是赤衍王子。
迦夜的臉白如紙,姿勢不易覺察的變換了下,他知道她已在全神戒備。
“你是魔教的使者。”赤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直直的盯著迦夜,瞳孔仿佛在燃燒。“尊使前日在戰境出現,又匆匆趕至軀茲。”
“想來真是一路辛苦。”男子的話裏有濃濃的譏諷。額上青筋隱現,極力抑製住殺人的沖勤,俯身逼視著瘦小的女孩。
“為了我赤衍一人,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