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你跟朕多少年了?”皇帝沉吟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小李子向前躬了躬身子道:“回皇上話,奴才跟著萬歲爺有三十五年了,自萬歲爺在潛邸時,奴才就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著!”
“是啊,三十五年卻仿佛一瞬,那時的朕才剛剛開始立誌大位,轉眼間就要自稱老朽了!”老皇帝有點感傷。
沉吟半晌又道:“小李子,當年朕南下金陵遇到顏兒的時候,你也在朕身邊吧?嗬嗬,那時候你就是朕潛邸的總管了,可是威風的很呢!”
“托皇上的洪福,老奴當粉身碎骨以報皇恩!”小李子恭敬道,神色有些感激。
皇帝微微擺了擺手,輕笑道:“你就不能說點別的,這句話都跟朕說了三十五年了,從原來的皇子殿下到現在的皇上,哼,都是些換湯不換藥的廢話!小李子,你是個聰明人,朕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咱們二十年前還算是主子奴才,現在朕倒感覺更像知心老友般,哎,以我們這兩把老骨頭,不知道還有多少歲月可活!”
小李子低著頭眼神閃爍,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道:“皇上,老奴有話,不吐不快,這顆腦袋也豁出去了!”
皇帝嘴角微微上揚,輕笑道:“講,朕恕你無罪!”
“謝皇上!”小李子沉聲道:“展公子乃是皇上的親生血脈,奴才想知道皇上的意思!”
皇帝依舊是那副寵辱不驚的平靜神色,緩緩道:“小李子,這還是三十五年來你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跟朕說話,那你以為朕意欲如何?”
“奴才萬死,剛才那位婉兒小姐的一席話讓老奴如同醍醐灌頂,父子之間有著誰也改不了的血脈親情,皇上被平王害得無兒無女,老來孤苦伶仃難享天倫,上天眷顧,茫茫人海中竟然發現皇上的親生血脈,皇上忍心看之窮困潦倒顛沛流離?何況如今太子並非皇上親生,為了大位而不得陽奉陰違搖尾乞憐,說句皇上不愛聽的話,太子說不定此時此刻正盼望著您暴病身亡呢!”
“住口!”老皇帝勃然大怒,“小李子,你這是在辱罵朕嗎?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腦袋?”
“砍了奴才的腦袋奴才也要說!皇上領養崔閣老的孫女,封為郡主,意欲賜給太子將來做皇後,待皇上百年之後,有郡主在太子身旁,使之不做出有損皇上清譽的事情,可是這樣便是萬全之策了嗎?太子豺狼野心,也沒有明君潛質,去年東北大戰,若不是他貪功冒進,三十萬大軍又何嚐會灰飛煙滅!此乃亡國之君也!奴才請皇上三思!”小李子因為激動,臉色掙得通紅。
皇帝反而冷靜下來,沉默半晌,喟然一歎道:“小李子,你說的朕都明白!朕又何嚐不想將自己的江山傳給自己的骨肉,祖宗眷顧,讓朕在行將就木之年找到自己的血脈,小李子,你能理解朕當時的心情嗎?朕這是登基二十年來第一次失態!”
老皇帝喘了口氣接著道:“現在朝堂上下混亂不堪,民間暴動四起,展天有才學有謀略有膽識,可是他最缺的是實力,即使登上大位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朕實在不想把他往虎口狼群裏送,朕怎能讓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輕易斷送啊!顛沛流離也好,貧困潦倒也罷,朕隻想他活著!”
小李子沉默片刻突然笑道:“皇上,這便是您的心裏話嗎?”
老皇帝怒道:“放肆!你以為朕是街上賣菜的小販嗎?”
“正如皇上所說,民亂四起,大楚內憂外患,恕奴才鬥膽,如若太子守不住社稷,江山易主,皇上恐怕在太廟的靈位都保不住,至於展公子沒有實力與平王和太子對抗,老奴不以為然,太子當年還不是一無所有,照樣被您扶植成一方勢力!請皇上別忘了,您才是大楚的天!如若直接將展少爺送入朝堂,自然是下下策,但隻要您在背後扶持,以展天少爺的聰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為您分憂了!退一步講,如若展少爺真的不適合朝堂紛爭,再讓他撤出來,眾人也不會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隻要皇上別承認他是您的血脈即可!”
老皇帝臉色陰晴不定,眼神變幻莫測,沉吟良久,猛一握拳咬牙道:“好,朕就賭一把,虎父無犬子,何況朕是真龍天子!高統領何在!”
剛才的那位壯漢從遠處跑來,單膝跪下道:“奴才在!”
老皇帝臉色堅毅道:“傳密旨江蘇總督蕭遠,讓他務必保證展天的安全,給他提供發展壯大的一切機會,辦不到這兩點,讓他不要再來見朕,直接刎頸謝罪吧!”
小李子的老臉仿佛一朵綻放的菊花,欣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