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生就克死母親、同胞兄弟,自己還是屍生子、棺生子。

這是第二重晦氣。

要不是定北伯生辰,不樂意見血,「顧軒」當天出生,都不會有機會從他娘的棺材裏被抱出來。

「顧軒」的出生,滿府人盡皆知。

定北伯從來不待見他這個兒子,伯府裏的老太太對他也是晦氣的不行,主母見此也自然是絲毫不放在心上,隨便打發了一個粗使婆子照顧他,連處房屋落腳地都沒有給他分配。「顧軒」一直以來是跟著粗使婆子在定北伯府的外院仆役巷裏生活。

闔府上下都覺得「顧軒」晦氣,主子不待見他,迎高踩低的下人自然也就不會待見「顧軒」。

這個被派來照顧他的粗使婆子是最不待見「顧軒」的。

在外頭受氣了,回來肯定是要暴打「顧軒」一頓的,常常打得「顧軒」口鼻流血鼻青臉腫,身上更是被掐的青青紫紫。

有幾次她因為在府裏當差,差事做的不好,讓上頭給罰了錢,粗使婆子動了大怒,喝了點黃酒,醉醺醺的,用藤條抽的「顧軒」小腿都爛了。

可以說,定北伯府闔府上下,沒有人把「顧軒」當人,更別提什麼當主子看。

可即使這樣,「顧軒」還是一點一點長大了。

定北伯府其他的少爺小姐,在三歲的時候開蒙讀書、五歲的時候就係統的進了家裏私塾,而「顧軒」五歲就進了廚房,當了燒火的小廝,才有一口飽飯吃。

少爺小姐們在十歲的時候,青蔥茂茂,這個之乎者也、舞刀弄槍,那個琴棋書畫、女紅花容,「顧軒」被外來戶頂了廚房燒火的名額,被趕去了馬廄鏟馬糞、喂馬。

鏟馬糞鏟了三年了,一直相安無事。除了辛苦的很,他年紀太小,身子骨不是很吃得消以外,日子尚且能過。

可這時候和他一組一起鏟馬糞的李老頭吃醉了酒,摻錯了喂馬的飼料,金貴極了的馬當夜就拉稀竄稀。

其中還有定北伯最最珍愛的、陪他上過戰場的老馬。

定北伯知道這件事之後,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當即就讓人把李老頭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顧軒」也因此受到牽連。

而「顧軒」到底是定北伯的兒子,隻是被關到了這處最偏僻的荒院,不許他再出去。

最開始還有一日一餐,加一點點炭火,後麵冬天的雪越來越大,炭火沒了、一日一餐都變成了兩日、三日一餐。

顧軒眼睛裏的火光搖曳了一下,他晃了晃神,在嘴裏嚐到了滿滿的膠著的苦澀。

這孩子也太苦了,還不如投身個平民百姓之家,日子哪怕過的再淒苦貧困,至少睡覺的時候額頭會被娘親溫柔的親一親,至少饞糖的時候父親願意斟了又斟酌了又酌後,還是決定給他買塊糖甜甜嘴。

顧軒把一根凳子腿放到火堆裏,那些不再起火苗的燒透的木頭,被他扒拉出來,埋在灰裏。他打算捂點炭,晚上睡覺的時候好歹可以取點暖。

這個時代缺醫少藥的,窗子還漏風,房間要是一星半點溫度都沒有,他說不得也要凍死在這裏。

正用兩根凳子腿、很不方便的夾起火炭埋灰,突然響起來腳步聲,顧軒驀然抬起頭來看向房門,門砰的一聲猛地就被人踹開。

眼睛裏出現一個穿靛藍色棉袍的小廝身影,這個小廝叫王平。

是專門給他送「豬食」的。

王平還以為顧軒已經在房間裏凍死了、餓死了,少不得自己要去給主子們報喜!

從賬房那邊領五兩銀子安葬費,自己貪四兩,十五文買床竹席,餘下八十五文再請兩個人抬了顧軒屍體出去,出出力掘個坑葬了顧軒這個晦氣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