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咄咄怪事。
沈醉自知己美,卻從不忸怩。他安頓梁策在客廳坐下,拿了些換洗衣服就進了浴室。
梁策獨自呆在客廳,聽著浴室裏的水聲,坐立難安。他打開智能電視,隨便亂翻時發現沈醉最近在看一部短劇,叫《檸檬涼》。
沈醉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時,隻見梁策正坐在沙發上衝《檸檬涼》發呆。他後背筆直,雙腿繃成90度,手放在大腿上,活像在開會。
沈醉眯了眯眼,好似從梁策的狀態中察覺了什麼。他走上前,佯裝一切如常,“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是日料店?”
一個熟悉且能掌控的話題被提起,梁策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對。” 梁策忙道,“它們家的壽司卷非常好吃。”
他朝旁邊挪了挪,讓沈醉在沙發上坐下。
“可以提前訂餐,這樣去了就不用等了。”
沈醉嗯了一聲,坐下後擦著頭發,目光落在《檸檬涼》上。
這是周達非執導的短劇,沈醉已經是第二次看了。
故事大體上是尋常的青春三角戀,但沈醉能看出周達非在有限範圍內對劇本做的努力:他在盡力讓這個故事不落俗套,並探討一些有價值的東西,自由、少年人衝動又模糊的情感等。
第二次看時,沈醉主要關注的是影片的鏡頭語言。他在想,如果讓周達非拍自己,會拍成如何。
“你很喜歡這部劇嗎?” 梁策剛剛並沒認真看,也不知道這劇在講什麼。
電視上一對少男少女站在夜晚的走廊下,暗暗的光是昏黃的,他們起了爭執。
“你一定要離開嗎?拋棄你擁有的一切,你愛的人、你享有的生活和大好的前途,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自由?”
沈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目光開始變得專注。
“那不是虛無縹緲的。” 屏幕上那人與沈醉的唇同頻動著,“人生苦短,而我竟到今天才意識到要去探索自己:探索自己想要什麼,或者說自己不想要什麼。”
“我必須離開。否則我死去的那一天,就標誌著我從未活過。”
從不思考此類“好高騖遠”、“不切實際”問題的梁策看得怔怔的,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醉。
沈醉的眼神,猶如寒光可鑒的刀刃。
《檸檬涼》裏的這個演員已不算失職,可當沈醉念起台詞的那一刻,梁策就像普天下任何一個普通觀眾一樣,情不自禁地被舞台上最光彩動人的那個表演者吸引——
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至少這一刻,那個角色、那個創作者試圖刻畫的精神、那個生生不息追求自由的無畏靈魂,是活在沈醉身上的。
“我很喜歡這部劇的導演。” 念完那句台詞,沈醉悠然地靠回沙發,這才回答了梁策的問題,“說句傲慢得罪人的話,他是少有的、真正配得上我的導演。”
這一集播畢。沈醉望著屏幕上滾出的導演名字,平靜道,“周達非。”
“周達非?!” 梁策忽的就從剛剛的迷惑狀態中出了來。他一臉震驚。
“怎麼了?” 沈醉說。
“.........”
梁策一言難盡地抿了抿嘴,“這個周達非,年紀大嗎。”
“跟我倆差不多吧。” 沈醉有些奇怪,“你認識他嗎。”
“他,” 將要開口的瞬間,梁策有些遲疑。牽出一個周達非,沈醉隻怕很快就能摸清他的家庭狀況,以及他們家和燕名揚的關聯。
“他可能是我那個學霸同桌。” 梁策眼神忽閃,還是老實交代了。
沈醉眉心一挑,流露出片刻的意外。
“哦...” 可很快,沈醉便淡定下來。他一切已了然,笑了笑,“難怪你叫我不要怕燕名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