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一把鋒利的、生了鏽的剪子,小左拿起它剪了那張車票。他往蘭香的桌頭上放了一遝不算多的錢,用筆壓著,是他自己掙的。
翻回自己家的院子時,小左一身輕鬆。
他的頭發終於肆無忌憚地散了下來,柔軟的發絲直垂過肩。
蘭香的媽似乎來送飯了,小左躲進了後院的廢棄木屋。
陰暗潮濕的角落裏有一扇不知多大年紀的銅鏡,小左偏頭看去,鏡中的那個人雌雄莫辨。
他迷茫的眼是蘭香,豐滿的唇是紅裙女人,也或許是多年前他自己的親生母親。
小左不知道,他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沈醉也不知道,他沒來得及見到阿雪在成為自己母親前的樣子。
蘭香的媽沒找到小左,不太放心,招呼吃完飯沒事幹的街裏街坊一齊出動。
門外人聲不斷,熱鬧得很,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木屋卻陳舊寧靜如常,小左和一群被人類社會判定無用後遺棄的東西堆在一起。
木屋裏有一扇小窗,身後是寂靜蒼涼的深山。
小左縮在這間矮小的房子裏,他看見了不久前被自己藏進來的半完成品木雕。
它委委屈屈,不成樣子地被扔在逼仄的地方。
小左撿起木雕,從小窗裏扔了出去。它在山坡上漫無邊際地滾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雜草叢生的小水流旁。
小左喜歡木頭,小左從來都不喜歡木雕。
這塊取悅他人以賣錢的木雕,終於變回了故土山林裏平凡自由的一塊木頭。
前屋的聲音越發吵了起來,他們應該是在往後院走。
小左又朝銅鏡裏看了眼,他的麵龐有些許失真。性別男或女,成熟或青澀,複雜或純真...它們不再重要,它們不再分離。
小左手腳並用地從窗裏爬了出去,身姿靈動四肢頎長,像一隻叢林裏奔跑的靈獸。
人間萬家燈火,天下雨了。
“真是一個好天氣。” 茂密參天的古樹林掀起竹青色的雨簾,小左消失在濃霧漸起的蒼山中。
裴延盯著顯示屏,半晌才喊了一聲哢。
片場霎時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沈醉殺青了。
他從鏡頭裏走出來,麵朝著劇組的方向鞠了一躬。
小左走進深山,恰如沈醉走進電影。直到殺青的時候,沈醉才悟到了這一點。
四麵八方的稱讚恭喜聲不絕,還有後勤人員送來鮮花。大家商量著得空聚餐,沈醉腦袋暈沉沉的。
他被人群包圍,覺得身上發冷、臉上發熱。
小左隻是一個戲劇形象,他的生命終結在電影結束的那一刻。但沈醉還需要活下去。
他在這個世界上未了結的事還很多,留戀的事更多。
他還想拍更好的電影、賺更多的錢,向夏儒森認錯和解、找劉珩學習做魚;
他要去打遊戲、去拍寫真、去練最好的刀、去吃最脆的薯片...
以及再扇燕名揚至少一個巴掌。
...
高燒昏過去前的最後一秒,沈醉腦海裏想的是:我要回一趟琦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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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可能有些姐妹不太喜歡看戲中戲(也可能是受製於我的表達方式),但是《左流》對於沈醉和整個故事都很重要,實在是沒辦法不寫(哭哭
這兩天我的個人狀態一直不是太好。今天姐妹來給我做了可樂雞翅,還帶了果酒和銅鑼燒(開心!
第129章 海報
沈醉昏倒的時候,燕名揚正站在空曠的山坡上,向下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