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還有工作,” 燕名揚語速放緩,變得有幾分柔和,“晚上有空,我就來看你。”
沈醉沒有說話。
“你不想讓我每天都來看你?” 燕名揚捕捉到了沈醉態度裏的回避。
沈醉張了張嘴,眼神裏像是有小人在打架。
就在燕名揚以為沈醉又要明裏暗裏趕自己回上海時,沈醉扯著被子側身躺下了。
他似乎習慣性地想把小兔子抓下來抱進懷裏,動作做到一半又反應了過來。
“我要午睡了。” 沈醉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之後便一動不動了。
燕名揚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此刻他不需要偽裝,眼神裏的淒愴是顯而易見的。
沈醉越出不了戲,他燕名揚就越有機會。
可那樣沈醉極端分裂的理智和感性就會打得不可開交,可憐的小菟會把自己逼瘋的。
燕名揚緩緩站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病房。
假作真時真作假。要是小菟能一輩子出不了戲,是不是也挺好的呢。
那樣他就會永遠像14歲時那樣依賴自己的燕哥哥,又會使小性子又會撒嬌。
什麼梁策劉珩阿貓阿狗的,通通靠邊站。
...
今天燕名揚工作到晚上九點。他再次來到醫院時,沈醉已經睡著了。
小安還沒離開。她拿不清沈醉和燕名揚到底是什麼關係,一時有些無措。
“燕總?” 她用氣聲小聲道。
燕名揚豎起一指壓到唇上,靜靜搖了搖頭。
病床上沈醉是側著睡的。
夢中的沈醉兩手抱著小兔子,嘴角彎彎的,看起來平和而幸福。
真是作孽啊。
燕名揚想。
從醫院離開,燕名揚獨自開著車,在琦市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逛。
他有幾分出神,最後把車開到了琦江邊。
沈小菟從孤苦無依的農家少年變成眾星捧月的一代名伶,燕名揚從空有抱負的高中生變成聲名顯赫的投資人——琦江,還是跟當年差不多。
江邊的外灘隔一段路立著一盞不算太亮的白色路燈。燕名揚隨便找了處石階坐下,遠遠看去與黑夜和江麵融為一體。
小安給燕名揚發了一條微信,說她臨走前,聽見沈醉很小聲地在喊“哥哥”。
燕名揚無力地捂住了臉。他甚至有點想哭,隻是他早已不是個能哭的人了。
夜色深了,江邊散步的人漸漸無了。
偌大的一片,隻剩下江水、風聲和偶爾的鳴笛。
燕名揚點開通訊錄。他手指微顫,按下那個鍵時猶豫了很久。
電話接通,那一頭的聲音十分不耐煩。
“喂。” 裴延頗為不滿,“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燕名揚沒有回答裴延的問題。他目光放空,遠眺著接天的江麵,“演員出不了戲,一般要怎麼辦?”
“我哪知道怎麼辦!” 裴延顯然心情很不好,“出戲了就好了。”
“我問的就是要怎麼出戲。” 燕名揚問。
“多玩樂多睡覺,少想那些已經拍完的東西,多找點現實中有趣的事分散注意力。” 裴延話語平平,“慢慢就走出來了。”
燕名揚舉著手機,半晌都沒說出話。
別的演員出戲,隻需要從戲裏走回現實;
而沈醉出不了戲的原因,恰恰就在於現實。
“行了我掛了,” 裴延多一句都懶得說,“沈醉的事你自己慢慢操心吧。”
“那要是回到現實還走不出來呢?” 燕名揚搶在裴延掛斷前,急匆匆地開口。
“沈醉的情況比較特殊。” 他語氣既乞求又嚴厲,“你讓他演這個戲,就應該知道他會容易入戲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