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剛要說話,顧錦榮搶著道:“娘,舅母說咱們身上的衣裳首飾都過時了,要送些好料子好頭麵來,哦,還有糧油米菜。”
她故意獅子大張口,能嚇退來人倒好,不然,吃虧的也是楊氏。
無奈楊氏有求於人,寧可賴著不走,這會子假惺惺地道:“妹妹,瞧你這灰頭土麵的,袖口也破了,領子也褪色了,那對金耳環還是該炸一炸好,怎麼不早些跟我說呢?”
仿佛頭一遭認識這門親戚,以前都沒見過似的。
一麵假意慰問,一麵推著顧薛氏往裏頭說話去,顧錦榮也腳不沾地跟在後頭,她想聽聽舅母到底怎麼說的。⑩⑩
論理女孩兒不敢摻和這些,可見顧薛氏沒有趕她走的意思,這屋裏就隻一間大房,總不能讓外甥女到外頭吹風去。
楊氏隻得厚著臉皮,將相親對象的背景又複述一遍,這幾日顛來倒去,唇幹舌燥,無奈顧薛氏聽後總是淡淡的,叫楊氏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不急太監急,唇角都泛起了燎泡。
“妹妹,你究竟是何念頭?若覺得好呢,幹脆我就替你應下,那頭原也是清清白白人家,雖說如今幹的行當不怎麼體麵罷,卻吃苦耐勞,頗有幾分家底,相貌也還過得去,不曉得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眼熱呢。”楊氏巧舌如簧,將那殺豬匠吹捧得天花亂墜,竟恨不得以身代嫁。
顧錦榮暗暗發笑,這是真把人當傻子呢,她娘雖非官宦門第,也不至於配給粗俗匹夫,何況那人前頭老婆到底怎麼死的,至今仍是個疑影兒——說是失足掉進井裏了,可拿砍骨刀的脾氣都差,保不齊還有些別的牽扯。
顧錦榮可不願母親往火坑裏跳,當下故作關切地道:“聽起來是戶好人家,我能跟著一塊去嗎?”
她一個小孩子,哪怕口無遮攔駁了楊氏的麵子,也是情有可原,不比顧薛氏需要慮及兩家情分。
楊氏忽然就支支吾吾起來,難掩尷尬,“他雖然是個鰥夫,可先妻並無生養,自然指著新媳婦為他傳承香火,錦榮跟著恐不太合適……”
顧薛氏皺起眉頭,“那可不成,我走了,錦榮怎麼辦?”
楊氏快人快語,“她舅舅也在呢,隔著一條村,又不是天南海北的,還怕照顧不到?”
顧錦榮天真地道:“舅舅要將我領回家養麼?”
楊氏訕訕道:“這個自然……”
不過她可沒打算長年累月留著這拖油瓶,等顧薛氏一走,便著手打聽是否有合適的人家,或是收童養親,或是當粗使婢女——這丫頭薄有姿色,沒準還能賣個好價錢呢。
顧薛氏從楊氏貪婪的眼眸裏看穿她意圖,冷冷道:“嫂嫂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此事仍須從長計議,咱們改天再談罷。”
楊氏也怕過於急切惹人懷疑,遺憾起身,“好罷,你也須仔細思量,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顧薛氏淡淡頷首,倒茶送客。
出門時,顧錦榮不忘提醒舅母,“您答應的衣裳頭麵記得送來,我娘也想好好打扮呢。”
楊氏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在門檻上,心想這小孩兒真是猴精,哪怕有顧薛氏這個當娘的耳濡目染,可她學得惟妙惟肖也算本事。
雖恨這對母女借機發難,然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楊氏隻能忍痛割肉,隻盼著顧薛氏打扮好了,乖乖地去跟胡屠戶見麵——回頭她可得從胡家人身上找補回來,彩禮錢或許該適當添些了。
送走這位不討喜的稀客,顧錦榮回到房中,便發現母親靜靜望著窗畔出神,那裏春光明媚,景色正好,然而她的人生卻注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