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懼當然是有的,半隻腳踏在鬼門關上, 誰不害怕?
隻不過,這件事對她而言並沒有那麼嚴重而已。
倘若她是如假包換的顧家女, 安安分分長到十來歲,青春正茂的時候驟然遭此災劫, 她一定會覺得很倒黴;可對錦榮來說, 能托生於此便已是萬幸了, 她是個早該不存在的人,老天爺許她多活幾年, 那是天恩浩蕩,她哪裏敢奢求更多呢?
何況,這幾年把什麼都經曆過了, 佛祖保佑,給了她一對最慈愛的雙親,最真摯的朋友,以及一份絕無僅有的愛情,她實在該知足了。
唯有遺憾的是沒能與蕭逸度過下半載,他還一頭熱打算好好籌劃他們的大婚呢,如今看來是不必了。不過也好,大丈夫何須兒女情長, 沒了她, 他或許能在仕途上走得更好更順, 去成全他夙願已久的雄心壯誌,這難道不算另一種意義的悲劇美麼?
而她這個未婚妻的香消玉殞將是最好的妝點,也能揪出那個暗中作祟的元凶。比起前世她自甘放棄自己的生命,這一世她的犧牲至少是有價值的。
顧錦榮歎了口氣,輕輕將懷中的包袱拆開,抓起一個粽子連皮帶肉啃咬起來——她實在生不出第三隻手來剝皮了。
背後那人將刀尖挪了挪,似是生怕她自個兒撞上來似的,語氣古怪道:“你還有心情吃東西?”
顧錦榮老神在在,“監牢裏的囚犯行刑前不也得吃頓飽飯麼?怎麼,你還想讓我當個餓死鬼,大皇子殿下?”
那人詭異地沉默一瞬,“你怎知我是誰?”
因為實在想不出第二個,綜合莊嬪所述,滿宮裏性情偏激而又來去自由的,也隻有那個形同鬼魅的麗妃遺孤了。
顧錦榮雖不知他為何針對自己,但想來無非因蕭逸之故——冤冤相報何時了,這種話勸了也是無益,大皇子若是明理,也不會將他娘的咎由自取歸罪給旁人。
所以顧錦榮也隻能聽天由命。
她又咬了口粽子,嘴裏含含糊糊道:“你要殺就殺,磨磨蹭蹭做什麼?”
大皇子冷笑,“自然得讓那孽種親眼看著他愛的人死在麵前,否則,他怎能體會我昔年的痛楚?”
顧錦榮:……
所以這人是戀母癖麼?不對,大皇子當時也隻是個小孩子呢,大概還是對母親太過親近的關係——畢竟雍和帝太不像個好父親。
她又懶得爭辯,隻默默望著前方,依山傍湖的水榭處,有一峨冠博帶的男子正冉冉從石橋上過來。
蕭逸的臉色涼如水,冷如冰,手裏還緊緊攥著給顧錦榮拿的那件織錦披風。
大皇子下意識將刀刃往前推了推,險險劃破皮肉,神經質地笑道:“你總算來了。”
顧錦榮不合時宜地心想,這個殺手果然不熟練,他要威脅人,要麼對準脖子,要麼對準心髒,這麼直愣愣杵著腰腎算怎麼回事,萬一沒法一擊致死呢?
不過對蕭逸的震懾卻同樣巨大就是了,他擰著墨黑眉峰,薄唇緊抿成一條折線,冷淡道:“放開她,我饒你不死。”
大皇子譏諷地嗤道:“孽種!我還當你天不怕地不怕,看來這小妮子果然是你心尖上的人,那孤更不能饒過她了。”
刀鋒緩緩上移,最後落入纖細易折的脖頸,緊挨著雪白的皮肉。
顧錦榮心想這人居然學聰明了,總算找著要害,隻是這台詞未免太中二了些,跟她一樣話本子看多了麼? 思 兔 網 文 檔 共 享 與 在 線 閱 讀
不過也因為刀刃在身旁的關係,顧錦榮不敢再吃東西了,怕咀嚼引起肌肉的顫動,她不怕死,可她怕刀子割開皮肉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