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調輕沉,甚至帶著幾分無措,像是自言自語道:“兒臣的太子妃如何也找不到了,真是奇怪,明明什麼地方都查過了......”
說著他語調陰冷起來:“一定是在這京城裏,陛下,你不會將她藏起來了吧?”
約莫都是同一種人,才能明白這句話的深意,蕭淵都止不住往後虛退了一步,打算不與這個神誌不清的人說道。
他朝著太子冷笑,卻也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約莫是意識到,這個兒子真的是翅膀硬了,自己都壓不住他了......
“在不在宮裏你難道不知道?宮裏你沒有眼線?”
太子坐在皇帝榻旁,那張俊美絕倫都臉上透著一股蒼白,整個人消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色。
倒比蕭淵更像一個病重之人,顯得脆弱無奈。
他繼續問道:“聽說你那日是打算叫阿盈出家?”
父子二人如今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太子連裝出來都父慈子孝都沒了。
甚至直接用‘你’來稱呼他的父君。
蕭淵頭痛欲裂,卻不想叫自己的弱態被人尤其是太子看了去,他強撐著淡薄道:“如此年歲的姑娘如何叫她出家?隨國公與朕說遲氏嫁給了你,日日以淚洗麵,朕不得強人所難,遲氏本是望族之女,便是不當太子妃想必也多得是人求娶......”
太子麵上那虛假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他的聲音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冰冷的刺骨。
“你想將她嫁給別人?!誰敢娶她——”
蕭淵見他這般痛苦模樣,心底竟生出了幾分舒坦,他淡笑了聲,隨和道:“遲氏如今已是屍骨無存,再多說無益。”
太子明知是皇帝故意激怒他,卻仍是忍不住,麵色陰沉都厲害,身子也是止不住都蒼涼一片。
傷痛叫他止不住的顫唞起來。
縱然心裏反複一遍遍告誡自己,她還活著,可總怕......
若是有個萬一......
他頭一次覺得人生無望,有些事連提及都不能的。
他嘲諷道:“陛下怕是糊塗了,說什麼屍骨無存?阿盈活的好好的。隻是可憐母後,臨到頭來竟然連靈牌也跟著一起被燒毀了,真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這一切可真是拜陛下所賜——”
“住口!你這個畜生!那是你母親!你的生身母親!”蕭淵渾身顫唞起來,指著他都麵門大罵:“你這個畜生!將太子給朕拖下去!關押起來!沒朕命令永世不得踏出府門一步!”
可這皆是他所想罷了。
如今的太子,又有幾人敢攔?
幾個金吾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著上前。
太子許是覺得沒意思,無需旁人上前勸他,便自己幽幽起身。
夜色深邃,宮人素來怕他,更遑論如今。
宮娥提著燈籠隔著數丈遠,蕭寰觸目所及四處一片昏暗。
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夜色下的禁庭,像一隻吃人巨獸。
他想起,她曾說害怕這裏。
.....
夏日裏,日光高照,天氣總有幾分沉悶。
往常這個時節,遲盈還在隨國公府時,便時常在後院的蓮塘旁養花喂魚。
偶爾傍晚央求了父母,也能出門一趟,借著月色與表姐約了去坐船遊湖。
京城處處寸土寸金,便是缺了些底蘊的豪奢之家府邸也大不到哪兒去,能有一處小池塘都來的不容易。
也隻有當今皇帝親叔叔,趙王府內最為豪奢寬大,據說有一座內湖穿趙王府的宅院而過,趙王府時不時便開了筵席,邀請達官顯貴入府中遊湖賞園。
本來今年若是不出意外,她身為太子妃必然是要往趙王府去一趟的,隻可惜誰曾想人生有如此多不如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