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叫蕭寰起了懷疑。

莫不是故意如此?

真是好樣的。

蕭寰閉著眼睛,聞著書房內繚繞的檀香,心裏默念了許久,才道:“蕭芳毓壞事可沒少做,偏偏皇後還覺得他是個最好的。”

百裏延知曉天子因為皇後的事情心中最為厭惡寧王,便替他出主意道:“陛下,不如派人暗殺了去?本來上回他也該死,竟將東宮行蹤暗自通風報信給其他人,企圖渾水摸魚,若非陛下早早留了心眼,隻怕也是風險。留著寧王到底不是妥善之計,皇後那邊隻怕也會一直心裏惦念......”

蕭寰笑意頓了頓,一股巨大的慍怒席卷而來,他沉著臉眼中氤氳起風暴,嗬斥他:“你胡言亂語什麼?”

百裏延連連搖頭,為自己方才的失言後悔不已:“不......臣說錯了......”

天子還想罵他,卻聽殿門被人輕輕推開。

蕭寰抬眸,便見皇後提著燈立在門檻處。

她一襲玉色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繡的絲蘿寢衣,麵容白皙柔和。

約莫是才睡醒,原本瀲灩的杏眼如今皆是睡眼惺忪,豐潤的唇如今在燈火光暈底下透著朦朧綽約。

她在殿門外站著,一隻手扶著門框倚著,已是一副顯懷的模樣。

蕭寰靜靜地看著她,臉上原本的怒意早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無影無蹤,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百裏延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他身為天子重臣時常來往紫宸殿來儀政,更是時常碰見皇後。早已習慣了天子這副時常變臉的模樣,百裏延便先道:“臣先行告退。”

蕭寰如今自然聽不得其它的什麼,朝著他不耐地揮手,自己則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將皇後從殿外攙進來。

她隨著他往榻上坐下,如今遲盈身子重,便是連簡單的起身落座都需旁人攙扶著來。

最開始她還有些羞意,後來便也習慣了這般。

蕭寰麵上含笑,“可是朕吵醒了你?更深露重,你當心些身子。”

遲盈慢悠悠的搖頭,抬起眼,燭火下她的麵容柔和沉靜。

“我在殿外站了好一會兒了......”

蕭寰一頓,他笑意淺了淺,嘴角繃的有幾分緊。

“你都聽見了?”

他聽皇後溫聲細語的說:“聽見了幾句,聽見百裏將軍說的......他曾通風報信?真的假的?”

天子故作心酸地說:“朕若說是他,你會信?”

遲盈卻搖頭說:“我信你,那日......我其實都猜到了......”

她的丈夫想殺守一,守一為了自保,誰對誰錯呢?若她是守一,她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成?

雖是這般心裏清明,看的也清明,遲盈卻知曉,自從那日回去路上她遇刺起,自己對守一那朦朧的感情看明白了許多。

守一將自己陷入其中,恐怕他也是未曾預料到的吧。

遲盈太了解他了,太了解不過,他是一個真正善良的人,他不會想著去主動害人的。

她又問蕭寰:“寧王出家了?”

蕭寰沉默著臉頷首,他眼中帶著幾分嗤笑:“約莫是早就有這個主意,你也知曉......他本就是從寺廟裏接回來的,太上皇非覺得這是他兒子,旁人怎麼說都不信。”

遲盈聽了這才明白,蕭寰恐是已將她小時候的事調查的清楚。

這般也好,總不至於有事情瞞著,日後一輩子都提心吊膽,隨時怕著他又重新發怒,瘋了去。

這夜遲盈先是做了個可怖的噩夢,被噩夢嚇得醒了,如今她不知如何想的,將自己的心裏話第一次同蕭寰說。

她反複盤著手裏那一串天子替她不知從何處求來的佛珠,麵上染起了幾分笑意,柔聲說:“他日後去做他的和尚,這般再好不過。守一性子安靜良善,以前恐怕也是執拗於一些過往放不下罷了,我有感覺,這回他是真放下了,人都有所追求的,說不準做和尚他也能當得很好呐,比在京城做一個可憐巴巴的王爺要好多了——”

蕭寰不置可否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