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丹薇眼眸微垂,說道:“糖罐子說長大後想要當大夫。”
乾隆哈哈大笑了起來:“荒唐!且不說男女授受不親,哪有格格給奴才下人百姓看病的。她還不懂事,隨口一提罷了,以前她說還要做個賣糖的呢。”
乾隆越想越樂,直笑個不停,轉頭看向傅丹薇,見她麵無表情,臉上的笑立刻僵住了,怔怔問道:“你怎麼了?”
傅丹薇不客氣說道:“我在等著皇上笑完。不過皇上,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不太會順耳,皇上可要聽?”
乾隆下意識想要說不聽,可又心癢癢得很,斜睨著傅丹薇,說道:“你說吧,隻是你得悠著些,不要太過不順耳。”
傅丹薇淡淡地說道:“皇上,可有律法規定,皇家格格不能行醫?”
“呃?”乾隆傻眼了,惱怒地說道:“你這就是強詞奪理,律法之外,還有世情,禮法規矩向來如此。”
“哦,敢情皇上的衙門,都不靠律法判案了,而是靠著禮法規矩,那律法製定出來又有何用?”
傅丹薇寸步不讓,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話鋒一轉,說道:“醫者父母心,在醫者眼裏,從沒有高低貴賤男女之分,懸壺濟世,當受世人敬仰。禮法規矩講的士農工商,將醫者打入下九流,可生病了,還要有求於下九流,這就是又當又立,不要臉虛偽至極。真正有本事有骨氣的話,生病時就別請大夫啊,直接生挺著,挺不過就認命,真這樣的話,我還敬他是條漢子!”
乾隆從沒有見識過眼前這般直白,淩厲尖銳的傅丹薇,她此時有若春日盛放的薔薇,生機蓬勃絢爛至極,卻滿身的刺。
應當說,從沒有人在乾隆麵前這般說過話,哪怕是在阿哥時期亦如此,當然雍正除外。
雍正怒極罵人的時候,句句直戳人心,被罵的人恨不得羞愧欲死,比起傅丹薇有過之而無不及。
乾隆仿佛再次看到了雍正的影子,心情複雜至極,偏生傅丹薇的話,他一句都無法反駁。
太醫院的太醫正,最高品級不過正五品。
軍機處是大清權力最高的衙門,乾隆在琢磨著準備撤掉,可他從不敢去想把太醫院撤掉。
傅丹薇見乾隆已經懵了,軟硬要適當,畢竟乾隆有潛在不可控因素在身,逼急了他真會咬人。
略作停頓之後,傅丹薇神色緩和不少,細聲細氣說道:“大清公主多得很,糖罐子若是潛心學習,能學出個名堂來,能有一位妙手回春,受人敬仰的大夫,這亦是大清的福祉。”
乾隆一琢磨,還真是這麼回事。
大清的公主幾乎都嫁給了蒙古,或者權貴,用來鞏固大清的江山統治。蒙古的安定,以及朝臣忠心與否,與嫁不嫁公主可沒多大關係。頂頂重要的,端看朝廷能不能給他們足夠多的支持與富貴榮華。
如果大清出了一位與眾不同的格格,讓那些蠢蠢欲動的漢人讀書人,見識到大清皇家的胸襟氣度,未嚐不是一種安撫民心的手段。
乾隆想通之後,重新笑了起來,寵溺地看著傅丹薇:“都依你,反正你一直慣著糖罐子,她要什麼你給什麼。我又慣著你,你發了話,我豈能不聽?”
傅丹薇既然已經達到了目的,就不想再聽他的屁話,起身說道:“永璉該放學了,我去讓廚房準備晚飯。天氣冷得很,今晚還是吃鍋子吧。”
乾隆一聽吃,跟著來了興趣,說道:“今晚還是吃羊肉鍋子吧,加些番椒進去,辣辣的,吃了暖和身子。對了,若是有鴨子,也放一隻進去。”